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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殷灵均的声音，沈挚蓦然觉得心头一颤，怔愣了片刻，才将手中藏了许久的定身符咒暗暗塞回袖子里。
他虽念了问命决，却为了防止兰于汤搞破坏，没有立即“问命”，而是等待了片刻，谁知手中的定身符竟然没派上用场。
他有些疑惑，殷灵均怎么会来？
然而，沈挚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剑上原先用来延迟口诀生效的符咒已经耗尽了效用，瞬间化成灰烬。
与此同时，“问命”开始了。
“不问生何地。”
沈挚再次睁开眼时，已不在兰府。他皱着眉揉了揉额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小河边，河水四周尽是桃花树，交错而生，片片娇嫩的桃花落在他的脚下，下一刻，便被他无情的长靴碾过。
“嫣小姐。”突然之间，有一个声音从桃林尽头传来，“家主请您去飞花居一趟。”
在问命过程里，只要修士不主动说话，鬼怪就发现不了他的存在。因此即便沈挚如同闲庭漫步，走过去时踩得那些桃花枝嘎吱作响，坐在院子中的秀美少女也一无所觉。
她莞尔一笑，道，“好，告诉家主，我过会儿便到。”
虽然年纪轻了些，但的确是那个化为了厉鬼的女子——朱嫣。
待仆人退下后，她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沈挚便也走了进去。这人脸皮厚得很，加上天生感情淡薄，即使是进了女子的房间，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嫌弃人家屋子里脂粉味重。他半掩着鼻子，见朱嫣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从一开始的欣喜，逐渐变得焦急不已，一边找还一边念叨着，“怎么回事？去哪儿了？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她又急切地找了半晌，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沈挚几乎要不耐烦时，朱嫣终于抬起头，魂不守舍地走出了房间。她似乎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异常，一直走到飞花居，脸上还是伪装出来的温柔笑容。直到她走进飞花居的房间，看到了兰于汤手中捏着的一个小瓶子。
朱嫣的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兰郎……这是……”
年轻的兰于汤负手转过身，好奇道，“嫣儿，这是从你房间里找到的东西。这是什么？”
朱嫣惊道，“你搜了我的房间？”
兰于汤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讨好起来，“只是去你那里时无意间看到的，觉得好奇，就拿来看看，你若不高兴，我还给你便是。”
朱嫣听他这么一说，又见他的手果真伸了过来，似乎要把药瓶还给自己，忽然就不那么生气了。她看着兰于汤，盈盈水眸里盛着就算瞎子也能看出的情意，道，“不用了。这本就是要送给你的。”
兰于汤似乎很讶异，“送给我？”
朱嫣道，“嗯，这是我新炼出的灵药，名为'凝神水'。你父亲曾患有'神游病'，他在世时，我没能报他养育之恩。如今却是终于炼制出一味可以补人魂魄的灵药，而且，无论离体多久的，都可以补回来，能彻底治疗'神游病'。”
“好，这倒是好……”兰于汤喃喃道，“以后就不会有人像我父亲那样受罪了……”
朱嫣听着这话，也情不自禁眼眶湿润起来，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只是，灵药刚刚炼制出来，我还未在病人身上试验过，这种病症又是少之又少，在试验结果出来前，咱们还不能……”
“我知道。”兰于汤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道，“你还不信我的为人吗？我等着你的结果。”
等个屁。
第二天清早，朱嫣为了试药远行后，沈挚就见兰于汤叫来了家中老仆。
同现在那副窝囊样子完全不同，那时的兰于汤坐在椅子上，神色冷淡，端着茶盏边品边道，“去窑子里买几个女人。不用长得太漂亮，凑合的就行了。”
老仆立即道，“是。”
这老仆人是老了些，做起事来却干净利索，不一会儿，就从外面领了十几个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姑娘回来。这些姑娘中最小的，也不过十来岁，正睁着圆圆的眼睛，双手颇为局促地攥着裙摆。
兰于汤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喝茶，只偶尔抬起头打量她们一眼，然后问道，“知道叫你们来干什么吗？”
姑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不用怕，”兰于汤的语气柔和了些，“就同你们平时做的那些一样，该弹琴的弹琴，该跳舞的跳舞，该上/床伺候的就上/床伺候。不要那么拘谨。”他微微笑了一下，“伺候好了，有赏;伺候不好的，也有赏。”
他说完，自然是没有人敢应答，于是站在这些姑娘身边的老仆人便用沙哑的声音大声道，“听见了吗？”
姑娘们慌忙道，“听……听见了。”
兰于汤这下满意了，“这就对了，老金，带她们下去换身体面衣服，从今晚起，一个一个来。”
“是。”
照理说不是朱嫣的记忆，沈挚是看不到的，可这段令人不寒而栗的情景还是那么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他眼前。他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朱嫣根据兰于汤的话想象出来的情景。女子对一个恨入骨髓的男子的想象，几乎是要将他妖魔化了。
接下来几天，沈挚看到的兰于汤，都只是一团黑影。这个黑影时常上一刻还搂着一个女子谈笑风生，下一刻就冷着脸让老金将她带去密室。
密室的作用，是在沈挚忍着恶心，看完他宠幸过所有女子后，才知道的。
“离魂丹准备好了吗？”漆黑的密室中，几盏挂在墙上的灯火，照着瑟瑟发抖的一众姑娘们。也照着兰于汤寒凉的面庞。
“准备好了，家主。”老金依旧恭恭敬敬。
兰于汤道，“给她们每个人都服下。一刻钟后，再喂凝神水，过个几天，记下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到时候告诉我。”
“是，家主。”
兰于汤吩咐完，就转身离开了密室。而在他的身后，姑娘们已经开始尖叫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向光亮，然后按了密室的机关，将这些女子永远锁在了黑暗里。
几日后，朱嫣终于回来了。
她的神色很是疲惫，且眉眼之中尽是失望。沈挚想，她约摸是没有找到可以试验灵药的病人。
但她一见到前来迎接自己的兰于汤，秀气的脸庞上顿时扬起了笑容。
兰于汤搂着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一路辛苦了，饿吗？”
朱嫣摇摇头，犹豫了一会儿，道，“兰郎，我们的凝神水暂时还不能送给百姓，它的药性我还未能试出来。”
“送？”兰于汤神色一沉。
朱嫣仰头看向他，“当然。”
兰于汤松开她，正色道，“嫣儿，你的凝神水我已经完善了，我再次炼制的绝对不会有问题。但是，不能送，要卖。”
“卖？”朱嫣睁大了眼睛，眼中的疲惫刹那间被惊诧替代，“那你打算卖多少……”
“至少五十银。”
朱嫣怒道，“可是这样……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
兰于汤道，“可是你知不知道炼制这药需要多少成本？那么多珍稀灵草，五十银已经算少的了！”
“这些我来负担！”朱嫣的眸子渐渐红了，“兰郎，你还缺这点银两吗？”
兰于汤没再说话，神色却已是冷漠决绝。
两人这天自然是不欢而散。
然而，刚刚吵完，朱嫣便后悔了，这女子深爱着兰于汤，又因为是老家主抚养长大的，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习惯性先反省自己。她想着兰于汤对自己的好，自己却那样质问他，不由心生愧疚，当夜怎么睡也睡不着，便披上衣服去了飞花居。
然而，她打开门时，却没有见到兰于汤，房中也没有点灯。她轻轻唤了几声“兰郎”，便摸索着墙壁行走，想去点灯。谁知手顺着墙壁摸时，突然碰到一处凸起。朱嫣下意识一按，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她看到自己身边的墙壁突然从中间裂开，然后移到了两边。墙里面的空间灯火幽微，有一条阶梯路，陡峭得很。朱嫣一惊，她从不知道兰于汤的房间里竟然有密室。若在平时，她一定赶紧按下机关，将密室重新封起来，可此刻她太想见兰于汤了，而且，这密室里还亮着灯，兰于汤会不会就在密室里？
她慢慢地下了阶梯。
沈挚没有跟着过去，只用不带半点情绪的眼睛看着这女子一步步走向了深渊。
片刻后，他听到密室里传出了朱嫣的尖叫声。
女子的声音总是这样刺耳，尤其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啊！”朱嫣从密室跑了出来，她跑得太急了，发簪都掉了一只。紧接着，老金就追了出来。
这老头会些功夫，三两下便将她捉住，也不等她说什么，直接打晕了，便要给兰于汤送过去。
兰于汤此刻正在正堂与人说话，沈挚走进来时，忽然看到他身旁站着的一个眼熟的年轻人，险些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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