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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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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行四宗小会的地方, 是四景门有名的“湖中台”。

    这是个位于浣花湖中央的木台子, 圆台下, 仅用一根木桩撑着。看起来十分简陋,却是四宗小会时各宗弟子对战的地方。它大部分时间都沉在浣花湖底, 只有在每年举行四景小会时,会从水中旋转着钻出来,还会带起一片淤泥。

    此时的“湖中台”周围已放了许多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檀香木座椅,这些座椅旁的小桌上也已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是专门给其他的禹州仙门享用的。

    另外还有几个离“湖中台”最近的几个椅子, 是四景门的道尊和长老们坐的地方。

    然而道尊和长老还未到,几个相熟的仙门之间已经聊开了。

    他们每年聊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变化, 无非是对四景门作为修真界中数一数二的门派,却将弟子对决的场地安排在一个并不广阔的荷花池中央,还坚持了十多年不曾改变而感到不齿。

    他们嘲不了四景门中的修士, 只能嘲嘲四景门的“守旧”, 于是话题一如既往地从“湖中台”转移到了那闪瞎人眼的七彩信号弹。

    忽然间, 一阵清风卷夹着柳木香气向他们吹了过来。这些人便蓦然止了声。这柳木香是上品灵香, 不仅香气宜人还对增进修为有益,但极其难得。数年前, 李淮风曾斩一妖兽,那妖兽死后, 被他用长剑剖开了肚皮, 竟在它腹中发现了一整瓶的“柳木香”。此后他的身上便常带着这种味道。

    是以他们一闻到这味道, 就知道是李淮风来了。

    果不其然, 来者束着翡翠冠,着一身深绿色衣袍,外罩白羽薄纱,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缥缈仙气。李淮风朝他们拱了拱手,脸上挂着颇为歉疚的笑容,道,“四景门地方简陋,招待不周,还请各位道友见谅。”

    那些人当着他的面自然不会说四景门的不好,连忙还礼道,“道尊过谦了。”

    李淮风道,“今日各位道友肯赏脸来四景门给这些小弟子捧场,也是我的荣幸,诸位请坐,无须客气。”

    众人落座后,眼睛一抬,便看见一溜青衣正往这边走来,领头的那个棺材脸他们倒是认识,可不就是山一程的青石长老?

    这时,一个声音道,“李道尊,听说贵派今年收了一位上灵根?”

    李淮风本正看着那些弟子,闻言转眸看了一眼问话的人,似乎是清镜山的长老,便点了点头道,“正是。”

    “可否指出来让我们看看?”清镜山的长老抚了抚胡须,道,“既然是上灵根,必定有着极强的修行天赋,想必现在已是金丹期了吧?”

    李淮风默然一阵,随后微笑道,“长老未免太高估那孩子了,就算是上灵根,也不是每个都能在修行上一日千里的。”

    清镜山长老“哈哈”一笑,言语中带着几分刺地道,“那倒是,这世上又有几个沈道衡?”

    李淮风本还能同他笑语相对,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却刹那沉了下来。但他也只是收敛了笑意,默不作声地看了清镜山的长老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落在那些弟子身上。清镜山长老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回应也觉尴尬,便不再多言了。

    山一程的弟子悉数到场后,几声泠泠琴音伴着琵琶声、笛子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沈挚还没抬头看过去,就听山一程的部分弟子已经沸腾了。

    “怎么回事?出个场还奏乐?!欺负我们不能当场舞剑吗?!”

    “是离仙子!离仙子看过来了!快帮我看看头发乱了没?”

    “……好好奇他们是怎么打架啊?”

    “……”

    沈挚一点也不好奇。他隐约记得,自己当初被四景门围剿时,差点被这些乐修弹奏的清心音弄得颅震而亡。

    招式倒没什么特别,但那时候围剿他的乐修人手一把灵器,最低也是二品。不过现在想来,或许也是他当时内心真的有些疯魔才会受不得清心音。

    “安静!不要吵闹!”青石长老那如同暮鼓钟声的嗓音一传来,瞬间压过了所有弟子的声音。他紧接着也觉得不大对,便将声音放低了些,道,“待会儿,你们排着队,一个个的上湖中台抽签。记住,先报姓名,再抽签,抽完签,大声说出来和你切磋的是谁就好了。如果有了切磋的人,就不需要再抽签了。这第一局是宗门内的对决,大家不需要太紧张。”

    “是!”弟子们齐声道。

    青石长老看了看这些年轻脸庞,沉默了一会儿,又叮嘱道,“切记,不管是不是一个宗的,都是同门师兄弟,点到为止即可。”

    “是!”

    敷衍地应完了这一声后,沈挚便看向了湖中台。这次负责主持四宗小会抽签事宜的是孟安,他站在湖中台上,先是面色严肃地对着所有长辈行了礼,而后才对李淮风道,“道尊,时辰到了,可以开始抽签了,便从山一程开始。”

    李淮风点了点头。

    于是山一程的弟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跳上了湖中台。

    沈挚站在队伍最后,觉得无聊,便随意扫了一眼湖中台前坐着的那些正谈笑风生的仙首。

    意外的还真发现有几个熟人。

    清镜山的老不死,回春门的老不死,临汾山的老不死……

    这几个老不死竟然还活着,他还以为他们早作古了,真是祸害遗千年。

    “沈——狼!”

    “嗯?”沈挚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要喊自己上去抽签,心想着怎么会这么快,但他很快便发现,此刻站在台上念他名字的,是宋夜。

    难怪能把两个普普通通的字念得百转千回。

    沈挚微微一笑。

    宋夜也在笑,他看不出沈挚的修为下意识以为他还是个没有筑基的废物,走下湖中台时,他看了一眼靠在廊柱旁闭目养神的沈挚,说话的语气倒是十分亲切,“沈兄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在下可真是羡慕沈兄这样的性子。”

    沈挚睁开眼睛,黝黑的眸子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多日不见宋兄,这张脸长得倒是愈发美了。”

    宋夜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微微一愣,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可他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混蛋沈狼分明是在讽刺他像个女人!宋夜蓦然气急败坏起来,想要大骂此人,可又怕被青石长老听见,只得压着怒火道,“姓沈的,你看不起断袖吗?你可知这整个修真界有多少断袖,还有,还有……你八成不知道吧,玄鳞仙尊也是个断袖!你看不起我也就是看不起玄鳞仙尊!我要告诉道尊去!”

    沈挚想说,我不是看不起断袖,是看不起你这样的断袖。但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宋夜最后那两句话,不由眯起眼睛,用一种极其微妙的语气道,“你说什么?玄鳞仙尊也是断袖?”

    宋夜见他那总是八风不动的笑脸终于有了点变化,还以为是他真的怕了道尊。他心中骤然出了口恶气,便冷笑道,“你不知道?哈哈,果然是孤陋寡闻。玄鳞仙尊曾经的道侣不就是个男人!”

    “哦?”沈挚弯起眼睛笑了笑,“他还有道侣?”

    他这样的笑与方才又不大一样,弄的宋夜莫名觉得浑身有点冷,但他只当是错觉。反正能让沈挚不爽的,他都乐意多说一些,因此又添油加醋道,“自然!听说两个人曾如胶似漆,亲密无间……”

    接下来他说的话,沈挚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觉得自己也只会将这事当个笑话听听,不会放在心上,因此宋夜说完后,他挑眉道,“你说了这么多,玄鳞仙尊的道侣究竟是谁?”

    宋夜道,“他的道侣就是……”说到这儿却忽然顿住了,满脸戒备地道,“反正那人已经死了。而且,我为什么要同你说这些?呵,待会儿你我便要在湖中台对决,你若直接认输或许还能免了一场尴尬。”

    沈挚见他又在痴心妄想,便不想理会他了,于是再次闭上眸子懒懒道,“不说就滚。”

    宋夜眉头紧皱道,“好!你可别后悔,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他说完便转身走了,步履如飒沓流星,仿佛片刻也不想再看见沈挚。

    宋夜走后,沈挚还是缓缓直起了身。

    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没了闭目养神的兴致,踱步走回湖中台附近,台上此时已有两名山一程的弟子在对决,青色光芒交错划过。这两个弟子,一个是筑基初期,一个是筑基中期,不多时便分出了胜负。

    那名赢了的弟子正是杨枫,他显然将青石长老说的“点到为止”记在心里了。对决之时,另一名弟子被他的灵力打得一个踉跄,险些掉下湖中台,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杨枫猛地拉了一把,这才重新站稳。但之前也有过几场对决,输了的人直接摔进了荷花池的淤泥里,虽然摔不伤,但也丢了不少面子。

    因此这弟子输得心服口服,下场前还朝他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湖中台前,李淮风看着自己的弟子,面上虽不表现,眼神里却透露着满意。今日来做客的其中一个小仙门的仙首见他如此,忙笑着道,“贵派弟子果然德行出众。如此品性,日后必成大器啊。”

    李淮风向来谦虚,此刻却也点点头,道,“此子的确难得。”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道,“诸位不是想看我四景门唯一一个上灵根弟子,这台上的便是了。”

    “哦?”这下子,十几个仙首一下子来了兴致,他们齐齐看向湖中台。只见此刻湖中台上已站了另外两个青衣少年,一左一右相对站着。左边的那个眉梢眼角皆有些女气,模样秀美得很,但身姿挺拔;右边的那个长相并不出众,而且一股子懒散气,唯一双眼眸清亮如星,灼灼若火。两人手中各执一柄长剑,正等着孟安宣布对决开始。

    仙首们左看看右看看,清镜山长老也看了半天,终究忍不住问李淮风,“这两个小辈,都是筑基中期啊,哪个才是上灵根?”

    李淮风指了指沈挚,淡淡道,“他。”

    “他?”清镜山长老疑惑地又看了一眼台上那人,猜测道,“是不是平日里疏于修炼,不然至少也该是筑基后期……”

    李淮风浅浅笑了笑,道,“这孩子……罢了,我不说了,诸位且看吧。”

    湖中台此时已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剑风,浣花湖中的几根荷叶根茎更是被这凌厉的剑风直接斩断。宋夜说不会手下留情果真就不手下留情,剑剑狠绝直中要害,就连台下看着的青石长老也不禁皱起了眉。但这世上的确有些剑修只要提起剑便会抛却一切道德束缚,这是部分剑修的修炼天性,因此他一时也不知宋夜是不是故意的。

    沈挚却当然不可能相信宋夜有什么狗屁的剑修天性。

    但是在青石长老看来,他毕竟是刚刚达到筑基中期,而宋夜差一步就到筑基后期了,他要赢得太早过于不真实。因此他一直收敛着剑决,大部分时候都只是防守并不进攻。

    这样没有丝毫战意的做法看得台下诸位仙首连连唏嘘。

    “没想到四景门今年收的唯一一个上灵根不仅修炼不勤,还这样懦弱。”

    “唉,当年的沈道衡虽然品性差到骨子里,却也是惊才绝艳,一身铁胆的人物,这后辈无法与之相比啊……”

    “啧,你怎么这样不长记性,来了四景门就别提这个人,万一让李淮风不高兴了怎么办?”

    “赵兄你怕什么?他再不高兴还能赶我们走不成?”

    “他就算不赶,今后对你我也不会有好脸色,你该收敛些……”

    这两人所在的仙门都不怎么入流,但李淮风在修真界称为“儒雅剑尊”,从来提倡“众仙门平等”,因此这次破例让两人来了四宗小会。却不想他们本只是交头接耳说些悄悄话,但越说越觉得对方不知所谓,最后便由窃窃私语成了大声争吵,惹得湖中台周围站着的大多数弟子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

    宋夜本没想去理会,奈何湖边动静越来越大,渐渐的还有人在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他便不由分了一丝心神。就在他的眼神微微瞥向那里时,一道青色剑光蓦然划过他的面颊,剑光并不明亮,却同他方才的出招一般,招式狠辣,且极为凛冽。但与他不同的是,这些剑的剑决比他使的那些高明得多。

    而且,他从未学过。

    宋夜连忙侧身躲避,然而一晃眼间沈挚不知何时闪身到了他面前,近在咫尺,他已避无可避,此时再还手也是来不及了。但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沈挚可以记得青石长老说过的“点到为止”。

    如他所愿,沈挚的确没有再进一步。

    但他用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宋夜看了一瞬,忽而笑了笑,道,“忘了同你说,”

    “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他就抬起裹着长靴的脚,一下子将宋夜从湖中台上踢了下去!

    “噗通”水声响起之时,那些正在看热闹的弟子们才想起湖中上的对决,连忙回过头来。

    李淮风也去劝和了,是以没能看到对决的全过程,但青石长老却自始至终盯着湖中台,没有移开过眼睛。因此他觉得十分诧异,沈挚从哪里修得的这些邪气十足的剑决?就连他也从未见过。

    但是此刻他也没时间怀疑了,沈挚方才那一脚是带了七八成灵力的,宋夜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时还吐了好几口血。

    青石长老走过来看情况时,只见孟安正蹲下身替宋夜探看,看完就对其他弟子道,“似乎断了几根肋骨,但幸好没有伤到心脉,我现在就用灵力帮他接好。”说完他才注意到长老就站在自己身后,连忙要起身行礼。

    青石长老摆摆手道,“不必了,治好他要紧。至于四宗小会,就暂且交给付青主持吧。”

    孟安道,“是。”应完他忽然想起这场差点出了人命的对决,问道,“那……师尊,这场对决,算沈狼胜吗?”

    青石长老也在想这个问题,最后还是颔首道,“算吧。”然而语气里明显有些叹息。

    他想,沈狼是个上灵根,若是一心向善,将来定能造福修真界,没准儿能流芳百世。可他偏偏是个狠戾性子……可惜啊。

    沈挚也觉得可惜,可惜他没能踢得更狠些,让宋夜这样简单就被救回来了。但这些话他暂且只能藏在心里,青石长老训他时他还是得乖巧应着,然后推给剑修天性。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进了第二局。

    四宗小会秉持着公平公正原则,向来是男修与男修打,女修与女修打,而男修前三名和女修前三名都可以参加未来的四方道会。

    山一程内部的对决结束后,便轮到水一程。

    水一程的长老似乎有事在身,不能出席四宗小会,因此带着队伍过来的是江南鱼。

    沈挚正坐在凉亭里休息,看到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忽然想起自己从漠河回来后似乎忘了把七彩灵石给她。

    对他来说道侣不算什么,顶多是一起修行的同伴。但他始终不清楚江南鱼对自己的态度,因此想着或许可以用这灵石试一试。然而,就在他召出乾坤袋想找出那颗七彩灵石时,却猛然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

    沈挚:“……”

    他也知道自己有乱丢东西的毛病,拿到那颗七彩灵石后还喜欢在手里把玩,后来又匆匆去了漠河……

    鬼知道那么小的一块东西丢哪儿了!

    他正眉眼阴沉,水一程的对决已然结束,他见江南鱼站在那帮女修身前似乎在叮嘱什么,随后那些女修便齐齐去凉亭休息了。但江南鱼并没有同她们一起,而是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沈挚原以为她只是路过,却不想头顶蓦然撒下一片阴影,带着淡淡的荷花香。

    但江南鱼只是冷冷地垂眸望着他,半天没有开口。沈挚皱了皱眉,正想起身换个地方呆,却听她道,“你和沈道衡是什么关系?”

    沈挚眼眸微抬。

    江南鱼抿了抿唇,继续道,“你方才使的剑决我见他用过,但只见过一次……”

    她还未说完,沈挚便打断道,“那必然是师姐看错了。再说了,师姐说的这个沈道衡不是死了十年了?师姐只见过他用那个剑决一次,还是十年前,这么遥远的记忆恐怕也不足为信。”

    江南鱼被他说得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秀气的眉毛,道,“你这得理不饶人的嘴皮子也像他。”

    沈挚:“……”

    “既然如此,或许是我看错了。”江南鱼拱了拱手,淡漠道,“我向师弟道歉。”

    沈挚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没关系。不过师姐似乎很关心那个沈道衡?我看民间话本里说他和师姐……”

    “那是瞎编的。”江南鱼简洁明了地道,眉眼间还有一丝不耐烦。

    果然。沈挚心想,他就觉得应该是瞎编的,这么说,他和殷灵均的事也是瞎编的。

    “师弟当我没问过方才的话,马上便是第二局了,望师弟这次能下手轻些。”江南鱼这话的言下之意便是他方才对宋夜出手太重,沈挚怎会听不出来?毕竟是恩人的儿子,她会维护也正常。

    沈挚笑道,“自然,师姐放心。”反正宋夜也进不了第二局了。

    江南鱼点了点头,便提剑走了。

    第二局,沈挚抽到的是风一更的一名琴修。

    那人姿态儒雅,背负桐木古琴,通身打扮皆是一片雪白,看起来干干净净又斯文得体。但沈挚隐约看到这人的腿有些发抖。他想起自己抽到他时,似乎他也是突然哭丧个脸。

    趁着付青还没说话,这琴修少年先向沈挚鞠了一躬,随后急迫地道,“在下学艺不精,还请沈兄多多关照,这身衣服若是沾了血是很难洗的。”

    沈挚皱着眉看了看他那身白衣,不大明白他为何没头没尾说这些,只能干笑一声道,“哦。”

    气氛忽然间尴尬起来。

    但再尴尬的气氛一旦打起来,就灰飞烟灭了。这琴修少年看起来瘦弱腼腆,使琴决攻击人时却十分熟练,一手抱着琴,另一只手在琴弦上按压抹挑,琴音阵阵,如风入松林。

    沈挚不懂音律,只知看那琴上挥出的一道道白刃。但他这次没再一昧闪躲,而是提剑相迎,青光白光以极快的速度击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声。

    片刻之后,那少年的体力似乎有些跟不上了,琴声慢了一拍,那桐木古琴的声音一断。他便发现颇为骇然地发现沈挚的剑刃已点在了自己的琴弦上,再往前一点便是胸口。但沈挚显然是点到为止了,冰冷的剑刃轻轻一触琴弦便收回身侧,微笑道,“承让。”

    少年也将琴收回袋中,结结巴巴地道,“多……多谢。”

    沈挚觉得莫名其妙,“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把我踢下去……”少年说完,脸已红透了,背着琴迅速跳下了湖中台。

    沈挚:“……”有毛病。

    接下来,便是第三场对决。

    能进第三场对决的,基本就可以去四方道会了,沈挚也没想太出风头,因此刻意输了几把,将自己的名次堪堪弄到第十名。

    四宗小会结束时已是繁星密布,皓月当空。

    李淮风在四景门的“无己殿”办了宴会来款待禹州的这些仙首。

    累了一天的弟子们却还是要挤去饭堂。他们中场休息的时候其实吃过一顿,但整个下午不管有没有进第三局,所有人都必须留在浣花湖边看着也是累人,因此一到了饭堂还是狼吞虎咽。

    沈挚不需要吃东西来填饱肚子,但杨枫忽然十分热情地邀他去饭堂,他也没拒绝。他想,这人也是太实诚,知道自己曾和他“同病相怜”后就把自己当好兄弟了。只不过在排队时他显得一点也不急切,见有人插到自己前面也没说什么。

    忽然间,他回眸一瞥,看见一个弟子的盘子里盛着清蒸螃蟹。

    沈挚微微挑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忽而退出了排了许久的队伍,走向那正在找座位的弟子,开门见山地问道,“请问,这螃蟹是在哪个队伍打来的?”

    那弟子指了指最右边的那个队伍。

    一刻钟后,杨枫守着自己已经不冒热气的饭,终于等到了沈挚捧着一盘子螃蟹走过来。

    沈挚坐下来,道,“你怎么不吃?”

    “沈兄还未来,我先吃似乎不大礼貌。”

    沈挚笑了,“哪有什么礼貌不礼貌的,我从不讲究这些。若是杨兄不来,我可半点也不会等。”

    杨枫听了这话,却并不生气,他的眼睛还盯在那盘露着雪白肚皮的清蒸螃蟹上,疑惑道,“沈兄的饭呢?”

    “这就是。”沈挚用筷子戳了戳螃蟹腿。

    “我是说,米饭。”杨枫顿了顿,抬起头讶异道,“莫非沈兄晚上只吃螃蟹果腹?”

    沈挚闻言神色也古怪了一瞬,似乎在纠结什么,但他很快便道,“不行吗?”

    “啊……可以……可以。”杨枫想了想,也觉得这是别人的爱好,自己不该多嘴,因此忙不迭点头。

    然而沈挚并不喜欢吃螃蟹,也不会吃。

    他趁着杨枫不注意,将一整盘螃蟹都放进了乾坤袋里。

    待杨枫也用完了饭,他们便往山一程走。路过无己殿时,里头依旧灯火辉煌,举杯换盏声此起彼伏。沈挚顿了顿脚步,转眸看了一眼。

    殷灵均今日没有来四宗小会,莫非还在漠河?

    “沈兄?”见他突然不走了,杨枫唤了他一声。

    沈挚对他道,“杨兄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未办。”

    杨枫也不多问,点了点头便先走了。

    他一走,沈挚就转身向雪一更的方向去了。虽然殷灵均灵力强大,但性子实在让人头疼,他必须去雪一更确认一下才能安心。只是快要走到雪一更时,一个人影忽然挡在了他身前。

    沈挚看了眼月光下红袍若火的少年,冷冷道,“让开。”

    左闲怒道,“你竟然叫本公子让开?!不就是能参加四方道会了,你拽什么拽?”

    沈挚实在懒得同他废话,可又不想在雪一更前同人大打出手,便道,“你找我什么事?”

    左闲道,“本公子觉得你剑法不错,咱们干一场?”

    沈挚:“没兴趣。”说完,他看了一眼左闲,道,“你就为了这个无聊的理由跟了我一路?”

    “谁跟了你一路?!”左闲瞪着他否认,“只是碰巧!”

    沈挚又道,“你私自找我对决,不怕被你们长老骂吗?”

    左闲不耐烦道,“那老头才不敢骂我,你到底打不打?”

    “不打。”沈挚说着便要无视他走过去,却没料到左闲为了让他停住脚步直接伸了剑刃去拦,那剑刃并非凡品,削铁如泥,直接将沈挚系在腰间的乾坤袋割开了。

    灵石、灵丹、灵草,加上被五花大绑的清蒸螃蟹散落了一地。

    左闲震惊道,“你还没吃完?!”

    沈挚:“……”你他妈的果然是跟了一路。

    见他神色骤然冷却,左闲也知是自己惹怒了他,可由于天生的骄傲性子,放不下脸面去道歉,只能结巴着道,“……谁……谁叫你……不停下……大不了我赔你一个,喏……”他说着,直接扔了一个绣着金线的乾坤袋过去。

    沈挚没有接,任由那乾坤袋掉落在地。随后,他默不作声地将灵丹灵药收回腰间,也没管那些螃蟹。

    他越不说话,左闲就越是心惊胆战,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害怕一个修为比自己低的人。

    收好了东西后,沈挚终于慢悠悠站了起来,道,“你不是想和我打吗?”

    “啊……啊?”

    “啊什么啊?”沈挚冷然道,“要打就打。”说完,他已将长剑握在手中,飒飒寒风吹拂着青色衣角,以及如墨的黑发。

    左闲还未反应过来,白皙的脸上已被割出一道血口子。生疼生疼。他自从加入了清镜山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谁不知道他是禹州城主的外甥,哪个敢这样伤他?!

    偏偏沈挚敢。

    于是他连剑决都没使出来,胳膊上,腿上都已被割出许许多多细小的伤口,沈挚下手很有技巧,流血不多,却能让他极为疼痛。左闲这才开始后悔了,他不该来找沈挚的!可这人此刻已经疯魔了,正一步步地向他走来,浑身都是杀气,他连跑都跑不了!

    很快,左闲就被逼到了雷霆结界之前。

    但他不是四景门弟子,自然不了解什么雷霆结界,因此还在无知无觉地往后退,待沈挚发现他快要靠近雷霆结界时已来不及提醒了,轰隆隆的响声过后一道云雷直接朝着左闲劈了下来。

    却在这时,不知从哪儿聚来一片白光,光芒温柔,却将左闲整个人罩在了里头,硬生生挡住了那道骇人的雷电。

    两道光芒相撞,迸发出更加强烈的亮光,让沈挚不禁眯起了眼。

    殷灵均今日穿的是一身云锻锦袍,面容俊美,不怒自威,配着他披散在肩头,只用一根发带竖着发尾的乌黑发丝,整个人看起来都仙气凌然。

    被救出来后,左闲几乎吓懵了,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若在平时,殷灵均才是最手足无措的那个,可今日他也有些反常,没去管心理受到严重冲击的左闲,先面色严肃地弯下腰拾那些已经脏了的螃蟹。

    沈挚颇为无语。

    他一时该做什么好。目光飘忽一阵,定在殷灵均身上,见他雪白的衣袍在地上拖来拖去,不由可惜起来。他轻叹口气,走过去拽住殷灵均的衣袖,道,“仙尊……”

    殷灵均很快转过头,目光灼灼,捧着捡到的螃蟹蹭了过来。

    沈挚蓦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对劲了。

    殷灵均身上竟然满是酒气!

    他强忍着笑意道,“仙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去喝酒了?”

    殷灵均迷茫地摇摇头。

    沈挚也没期望能问出他什么,于是决定先送他回雪一更。他正要拉着殷灵均走,猛然看见左闲,便微微一笑道,“左小公子若是腿好了便赶紧滚吧。今晚的事可千万别告诉旁人,否则……”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你会死的很惨。”

    左闲闻言又哆嗦起来,比方才哆嗦得还厉害。沈挚知这小公子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才经不得一点吓,摇了摇头便不再看他,直接踏入了雷霆结界。

    但他很快便觉得,自己不该进来的。

    回到了雪一更的殷灵均宛如脱缰野马,东南西北分不清不说,还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人影。待他好不容易把这条醉醺醺的龙生拉硬拽回了主阁前,两人又在寒池边僵持了起来。

    殷灵均用清澈的眼神看着寒池,道,“洗澡。”

    沈挚:“……回去再洗。还有,我同仙尊说过多少次了,这螃蟹已经脏了,不能吃了,赶紧扔掉。”

    “不行。”

    “……”沈挚头疼不已,正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转眼间殷灵均已经跳进了寒池,带起一阵阵寒凉的水花。

    他自己下去不算,还向沈挚伸出一只手,沈挚下意识要拉他出来,却因为力道不够反被他拉了下去,寒池中瞬间又溅起一片水花。

    沈挚:“……”该死,忘了自己还是少年人的身子!

    “咳咳咳……咳咳咳……”

    他猝不及防落水,全身尽湿不说,还呛了水进嗓子,咳得两颊通红。且因为刚服镇灵草,灵力暂时还是筑基期,自然没法抵御寒池的冷意,不由得浑身发抖。这时候,他忽然看见殷灵均向自己靠了过来。

    他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仙尊就已经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一团温热的光晕瞬间萦绕在两人之间,让沈挚不再那么冷了。

    他心中觉得稀奇,殷灵均都醉成这样了,竟然还知道帮他度灵气取暖。

    但他转而又想,这人要是不拉自己下来能有这么多事吗?!

    然而体面话还是要说的。待殷灵均将额头分开一点,沈挚便道,“……多谢仙尊。”一出口,嗓音果然沙哑得厉害。

    殷灵均湿透的发丝还沾在脸侧,束得紧紧的衣襟紧贴着皮肤,面上神色冷淡,仿若一尊高高在上的水神像。闻言,他忽而再次朝沈挚靠了过来。

    沈挚怔了一下,随即起了戒备之心,往后头退了一些。可殷灵均只是轻轻抱了一下他,又很快松开。

    “还冷吗?”殷灵均淡声问道。

    “好多了,谢谢仙尊。”

    “没事。”殷灵均或许真是醉蒙了,顿了顿,竟又道,“若还冷,我会陪着你。”

    沈挚沉默了一会儿,低声笑道,“陪我?仙尊该陪的另有其人吧。只可惜,我再见不到那位师母了,也不知是怎样风华绝代的人物。”

    他说完,就从寒池里走了出去,湿漉漉的衣衫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水印。他在月光下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每每回头之时,殷灵均都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

    沈挚冷笑一声,终于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问道,“师尊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殷灵均的脸色蓦然苍白如纸,他的双手本垂在衣侧,此刻也都攥成了拳。

    沈挚淡淡道,“我的魂魄不全,生前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若师尊不想说,我也不会怪师尊。只是,既然酒醒了,就莫要再跟着我了。”

    殷灵均眸光一动,似乎打算走上前说些什么,却在这时,忽然有个东西从他身上坠落了下来,发出“叮当”的轻响,让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他还没来得及弯腰去捡,沈挚已垂下眸子看了过来。

    那东西是系在殷灵均的里袍腰带上的,沈挚先前并未注意到,如今看来,应当是玄鳞仙尊系得不紧,才会被水一冲就松了。

    但关键的不是这个。

    而是——

    这东西分明就是他那丢了的七彩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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