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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光熹微之时, 水月殿前已站了一排宋家子弟。
领头那个已带着众子弟在殿前同四景门的一些弟子吵了许久, 逼问家主的下落, 眼见着便要刀剑相向，却听有人喊道, “道尊来了！”
李淮风和青石长老一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景象，还没开口，宋家的仙卫们已经冲到他身前，隔了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厉声质问道, “李道尊，你们怎可毫无缘由地囚禁我们家主？！”
这话一下子就将四景门弟子的怒火点燃了, “怎么叫毫无缘由？！你们家主杀了我们的师兄弟！”
“不可能！你们真是含血喷人！”另一方自然是不信。
“你们……”
四景门的弟子正要反驳，就听李淮风难得沉下声音但，“好了, 安静。”他最起码也是元婴期, 此时的话里加了几分威压, 那些弟子就算想吵个天翻地覆, 也被震慑到了，不自觉地闭了嘴。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淮风向宋家那些气红了眼睛的仙卫们拱了拱手, 道，“诸位小友也稍安勿躁, 进殿说吧。”话音一落, 他便带着青石长老头也不回地往水月殿中去了。宋家的那些仙卫面面相觑一阵, 最后还是跟着领头的进了殿中。
李淮风坐到了高位上, 瞥了一眼青石长老。青石登时意会，声音冷冷地道，“抬过来吧。”
不过一会儿，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便被抬进了水月殿。
宋家仙卫没去看那看不见面容的尸体，而是下意识转头看向李淮风，“李道尊，这是……”
李淮风微微抬了抬下巴，一个弟子便掀了白布，让宋家的瞧了一眼后又迅速盖上了。
“这就是被宋家主所杀的四景门弟子，昨夜，其他弟子亲眼所见。照理说我该将宋家主送到仙督那里。不过……”李淮风叹了口气，“后来我发现，宋家主也是被邪祟控制才做出了这事，谁知，我正要探查一番，宋家主却突然七窍流血而死。”
“什么？！”宋家仙卫大惊，“我们家主死了？！”他们惊慌失措了一阵，不由都看向那领头的仙卫。这人叫宋天白，是宋家主的养子。在他们的认知里，宋微远心善，早年便经常收留一些流浪的孤儿到府中，其中一些有天赋的，便被他留在府中做了仙卫。这宋天白既然能被宋微远认为义子，自然是孤儿中的翘楚。他遇事很少慌张，修为也是仙卫中最高的，因此平日里仙卫们都叫他一声“大哥”。
此刻，便有人小心翼翼地走近他问，“宋大哥，你看这……”
宋天白在得知宋微远死讯时，瞳孔也是猛然睁大，但他没有辜负身后那么多双眼睛的期望，声音依旧冷静自持地道，“那请问道尊……我们家主的尸身何在？”
李淮风道，“我先让人送到玄鳞仙尊那里了，也已通知仙尊来水月殿，想来也快……”
他话还没说完，几个宋家仙卫就突然打了个寒战。宋天白瞥了他们一眼，这些人也疑惑地看向宋天白，正要说什么，门口便传来一阵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光是听脚步，就能看出来者有多悠然。在那人雪白的衣角浮现在门口之时，寒梅冷香裹着雪雾寒风瞬间将众宋家仙卫冻得不轻，连最能忍的宋天白也不由咬紧了牙关。
“玄鳞仙尊。”然而，李淮风一笑，那阵寒气便迅速散了。殷灵均冲他微微点头，冷冷道，“道尊，我带来了。”
“嗯，那便将宋家主的尸身给这些小友们看看吧。”
殷灵均面无表情地用下巴点了点下方，道，“就在我手里。”
李淮风一愣，殷灵均进来时，他只顾着看殷灵均身后有没有带什么人，把宋微远抬进来，因此忽略了他的手，此刻他定睛一看，那双骨节分明，任谁看了都要赞叹一句的手此刻正捧着一个与之形象极为不符的瓷坛子。
他又惊又疑地指了指那坛子，问道，“仙尊……这是？”
“宋家主，在这里面。”殷灵均神色淡定地看着他。
宋天白皱着眉头走上前，却下意识与殷灵均隔了一段距离，才问道，“李道尊，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家主的尸身……”
“出了意外，被火化了。”殷灵均依旧是那副八方不动的神情，转过身时，冷冰冰的视线扫了一眼宋家这些年轻的仙卫，使得方才还窃窃私语满腹不满的人瞬间止了声。
“小友，”李淮风叹了口气，“仙尊不会撒谎，看来的确是出了些意外，既然如此，你们便只能带着宋家主的骨灰回去了。不过不用担心，玄鳞仙尊也会陪你们一同回去，毕竟谁知道那邪祟是只针对宋家主一人，还是针对……整个宋家呢？”他说到最后，语调忽然低沉起来，听的人浑身发冷。
宋天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如今家主不在，他修为再高也只是个仙卫，不可能和四景门抗衡。而且，他并非全然不信李淮风所说，毕竟修真界谁人不知四景门的道尊是诸道尊中最儒雅正派的一个，李淮风也没必要骗自己。因此，下一刻他就迅速收起了疑惑的眼神，拱手道，“那就多谢道尊了。”
言毕，他便扬了扬手，吩咐手下仙卫将宋微远的骨灰坛接了过来。
他手下的仙卫战战兢兢地靠近了殷灵均，又战战兢兢地捧过了坛子，站回宋天白身后时明显松了口气。
李淮风见惯了这种神态，仿若不知这些小世家的人对殷灵均的恐惧般，温声问道，“那诸位打算何时启程回扬州？”
宋天白道，“如果玄鳞仙尊不介意，我们可以即刻启程。”
殷灵均自然不介意。
李淮风本是要让他一人去，是他非要带上沈挚。
若是以前，他或许还会考虑沈挚会不会不高兴，毕竟他一点也不喜欢宋微远。
可是现在……
他推开主阁的门，沈挚就在他的塌上缩着身体睡觉，细碎的须发凌乱地搭在额前，被呼吸时喷出的气息吹得一晃一晃。
殷灵均在塌边静静坐了一阵，看了沈挚片刻后，缓缓伸手，替他将那缕碍事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沈挚却在这个时候猛然睁开了眼。在看到塌边有人时，他像是还沉浸在方才的梦里没有反应过来，想都不想就反手挡开。殷灵均的手就这样被重重打了一下，手背皮肤立时变得通红，但他只低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沈挚坐起身：“……”
沈挚眨了眨眼，“抱歉啊，师尊。”顿了顿，他垂下头，收回了本打算触碰殷灵均的手，“我睡糊涂了。”
“做梦了吗？”殷灵均问道。
沈挚默然不语。难道要他告诉殷灵均，他是梦见了在百兵窟的幻境里殷灵均杀了他的事？
“没……没有。”沈挚不大想聊这个梦，随意拨弄了床榻上的穗子后，道，“要去扬州了吗？”
“嗯。”殷灵均颔了颔首，他向来话少，点过头后便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他看了看沈挚，沉默了半天才问道，“扬州漂亮吗？”
沈挚总觉得殷灵均经常在自己跟前没话找话，这种事有必要用这么凝重的神色说吗？
不过，殷灵均好像真的很喜欢听他胡说八道，尽管他经常说一些违背修真道义的话，但只要他开口，殷灵均必定是认真听着。
“应该吧。不是有书曾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但我没去过，也不清楚。”
“你也没有去过扬州吗？”
沈挚一听这话，便想笑。殷灵均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误解，总觉得二十岁左右就死了的他仿佛已经去过四海八方了。
“那你……想不想去看？”
沈挚微微一怔，眸光蓦然定在了殷灵均身后许久不见的龙尾巴上。
他忽然有点手痒痒，想摸。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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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热心市民潘狍子”的两颗地雷！离沈同学恢复记忆也不远了（又立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