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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挚看着那猫直接无视了雷霆结界, 毫发无损地进了雪一更后, 懵了一瞬, 随后第一反应便是：难道殷灵均出事了？
毕竟结界是靠他师尊的灵力维持运转，如今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只有可能是殷灵均的灵力出了问题。他下意识提了剑就往雪一更走，到了结界边缘，又为了保险用剑尖试探了一下。作为殷灵均唯一的徒弟，他本来当然有能进雪一更的玉牌, 可是被李淮风以“不要打扰仙尊清修”为由收走了, 因此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小心。
但是眼看着剑尖安然无恙地穿过了结界, 他便也紧跟着剑走了进去。
殷灵均说是闭关三天，然而三天早就过去了，他此刻走进来倒也无所谓什么但不担心, 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殷灵均究竟怎么了。
只不过他的脚还没跨进主阁, 就被一个结界弹了出去。
好家伙！难怪雪一更前没了结界, 敢情是设在这儿！沈挚被这强劲的结界直接弹出老远，背部被地上的石子硌得阵阵发疼。不过他忍过这一阵痛后, 却觉得这结界不像是殷灵均设的，更像李淮风的灵力气息。这位道尊平日里倒是对他很好, 八成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 但比起他, 李淮风肯定更看重殷灵均, 万一被他发现自己冲撞了结界，免不了要责备一番，万一怀疑起他就更糟了。
于是沈挚连忙站起身，头也不回就打算离开，谁知还没走多远，他便蓦然感到身后袭来一阵杀气。沈挚凝起眉毛，将多情一转，行动甚至快于脑子挡住了这一击，却还是被强大的风力带得往后退了几步。
靴子在地面磨出一道深色痕迹，沈挚轻喘一口气，抬起眼便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才试探地喊了一声，“……师尊？”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有着和殷灵均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头顶两边各有一个晶莹透明的角，与鹿角相似，长长的衣摆下，竟然还有一条在水雾萦绕下朦朦胧胧的银色尾巴。他眨了眨眼，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然后睁开时还发现这个人的眼睑下还有需要仔细看才能看到的闪着银光的鳞片。
沈挚虽听过黑蛟说殷灵均是真龙，但因为一直以来殷灵均在他面前与常人没什么不同，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常人还不如，因此他总是半信半疑。想着黑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此刻却不由得信了大半。
他的师尊，真的不是凡人。
可是殷灵均为什么要攻击他，他还是没想明白。
然而没等他开口问，站在他不远处的殷灵均却开口了，声音冷冷清清，却比往常更疏远，“你是谁？”
沈挚听了这话，更是满腹狐疑，为了自身安全，他也没把剑刃收回去，只行了个拱手礼道，“徒弟沈挚，拜见师尊。”
殷灵均用一双颜色格外浅淡的眸子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随后声音毫无起伏地道，“你是我徒弟？”
沈挚歪了歪头道，“自然是，师尊……你不记得我了？哦，对了，”沈挚高高兴兴地把自己腰间的辟邪铃解了下来，拿到殷灵均面前晃了晃，“师尊看，这不是你给我的吗？你身上也有。”
”
殷灵均看看他，又看看在自己腰带上系着的辟邪铃，似乎还是没什么印象，索性抬起头道，“既然你是我的徒弟，那你是否知道是谁把我关在这里的？”
沈挚：“……”不是你自己进去的吗？但是如果说实话，他总感觉眼前的殷灵均一定会不高兴。幸好李淮风应该一会儿就来了，大不了他再拖一拖。
“弟子也不知对方是什么人，因为弟子也是被关在这儿的，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牢房里逃了出来。但是，弟子一出来就来找师尊了。”沈挚说着说着，莫名纳闷起来，他怎么觉得自己面对此刻失了忆的殷灵均就像在哄个小孩。
殷灵均沉默了一阵子，低声道，“我的记忆出了问题。灵力也是。龙角，龙尾，都露出来了。”
沈挚于是露出十分担忧的神色，“怎么会这样？”
殷灵均当然不知晓，他想了想，道，“你先随我离开这里。”
沈挚一怔，“……啊？”
“这里不安全，我们先走。”
沈挚想，八成是那道结界让失忆的殷灵均误以为自己是被困在这儿了，可是……
他现在要自己跟他一起走，怎么办？离开了四景门，待在这样一个殷灵均的身边，岂不是更不安全？可他如果不答应，现在的殷灵均绝对有可能直接杀了自己。他甚至怀疑殷灵均说出这话也是为了试探自己。
所以……道尊你为什么还不来？！
“走。”殷灵均简洁明了地吐出一个字，下一刻，沈挚便觉得一阵猛烈寒风从他身前刮过，裹挟着淡淡冷香，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却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
一条通体银白，长着透明色双角的长龙正盘旋在空中，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这长龙就伸着爪子过来了，将他的衣领一勾，然后转眼间便飞入了云层之中。
沈挚向来觉得自己胆子大，此刻也不免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任殷灵均拖着。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拽着他的爪子松开了，殷灵均竟然在这时候灵力出了问题，又化为了人形！他想着这要是直接摔下去非得摔成肉泥不可，是以当即召出“多情”，一手御剑，另一手以极快的速度将殷灵均捞到了剑上。
然而他此时毕竟也刚到金丹期，一把剑上带两个人实在有些勉强，是以磕磕绊绊地降落了一阵子就变回了原来大小，沈挚于是猝不及防地和殷灵均一起摔到了……河里。这河也不深，左右不过到成年男子的腰部，但因为有溺死在水里的经历，沈挚从那天起就对水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一掉到水中第一反应不是扑腾着爬起来，而是喊救命。
然而他一嗓子还没喊出来，就有只手拽了他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但殷灵均很快便发现他简直瑟瑟发抖地连站都站不稳，轻叹口气后，只能将他抱出了河水。即便已经离开了河水，沈挚依旧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仿佛还是心有余悸。
殷灵均向来说的少做的多，但见他如此还是劝慰了一句，“没事了。”
他那清冷低磁的嗓音蓦然响在沈挚耳边，让沈挚忽然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
殷灵均将他放到一棵树下，静静看着他，然后道，“多谢。”
沈挚回过神便知道他是指自己带着他御剑的事，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道，“这是弟子该做的。”顿了顿，他道，“师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是真的很好奇殷灵均打算顶着这么显眼的龙角和龙尾带他去哪儿。
然而殷灵均只是摇了摇头。
“师尊也不知道？”沈挚眯着眼睛仰起头望他，“也对，毕竟师尊失忆了嘛。”
殷灵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可有什么去处？”
“我？”沈挚心想，我无依无靠的能有什么去处。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样吧，师尊，我们先到城镇去，我们总得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嗯。”殷灵均道，“走。”他行动起来极快，刚说一个“走”字，便半点不含糊地往前走，殷灵均刚才飞了没一会儿，这里估计还是禹州，因此沈挚无奈地拉住了他，“师尊你等等，这片树林我好像来过，你跟着我走吧。”
这话倒不是谎话，毕竟邪祟最常出没的地方就是各种树林，因此这个地方他的确来过。但他即使按着自己记忆里的路线走，也还是拉着殷灵均走了半天，到了太阳落山，天空已经灰蒙蒙一片的时候，两人才总算走出了这片丛林。
殷灵均正打算继续走，沈挚却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背，道，“师尊，你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进城啊，会把别人吓到的。”
殷灵均沉默了一下，道，“那该如何。”
沈挚笑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件东西去，总得把这双角遮住吧。”
殷灵均颔了颔首。
沈挚便当先走了出去，小跑到一家成衣店，从钱袋里掏了些钱对老板道，“劳烦，给我一件斗篷。”
从老板手里接过一件斗篷后，他三两下将斗篷一裹，匆匆回到殷灵均身边，将斗篷递了过去，“仙尊披上这个。”
殷灵均微微挑眉，“这是什么？”
“斗篷啊。哦，忘了，师尊你可能不会穿，我帮你。”说完未等殷灵均回答，他便将这件雪白斗篷给人披了上去，系带子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殷灵均的面颊，然后便看到殷灵均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躲了一下。沈挚忍不住笑道，“仙尊怎么了？”
殷灵均淡淡道，“痒。”
沈挚放下手，眉眼一弯道， “仙尊这么怕痒啊？”
殷灵均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道，“可有问到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禹州。”
殷灵均道，“禹州？”
“对。”沈挚心想，反正还在禹州，只要这段时间不出什么错，他还是能找个机会通知李淮风，再把殷灵均骗回四景门的。
殷灵均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将斗篷的系带紧了紧，刚走到长街便被小贩们嘈杂的吆喝声惊了一下。沈挚见他走到一半，忽然茫然又不解地盯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瞧，便道，“师尊想吃糖葫芦吗？”
殷灵均垂眸看他，“糖葫芦？”
沈挚点点头，在那小贩走到身边时便买了一根糖葫芦递给殷灵均。
殷灵均望了望他，然后低下头小小地咬了一口，山楂核就露了出来。这一口似乎只是尝试，接下来他吃得便快了很多，几口便将一串糖葫芦吃的只剩个棍子。
沈挚想了想，道，“师尊是不是饿了，不如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毕竟原身那么大，估计饭量也挺大的。
殷灵均闻言沉默着点点头。
沈挚见他点了头，也算松了口气，殷灵均失忆时差点杀了他的事也让他不得不警惕一些，生怕仙尊又突然发难。他负手在前面走着，殷灵均在后面跟着。眼见着沈挚只顾着找客栈，没有在意自己，殷灵均便也不压抑自己的好奇了，偶尔会转眸看看长街的左边，又看看右边。
晚来灯如昼。这是凡人最爱的热闹的夜景，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那个自称是他徒弟的少年正到处向人打听周边的客栈，眉眼间尽是恣意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