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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身上……他身上……”
一声尖叫过后, 沈挚顺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瞳孔蓦然一缩。原来是那些散修中的一个少年正要提剑刺向江长舒时, 忽然觉得脸侧瘙痒难耐，他便抬起手去挠, 谁知越挠越痒，越挠越痛，最后，竟从脸上挠下了一个血淋淋的黑色鳞片。
沈挚看到他茫然无措的双眼和那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的半张脸时, 才知道了龙石的反噬是什么样的。这些人用龙石作为灵力来源, 却也不想想自己是肉/体凡胎，如何消受得了真龙的东西。一旦修炼中断, 龙石便会将他们身上的灵力尽数收回来，而且，会误把他们当成真正的龙, 让他们变回龙原本的样子。
但人终究变不了龙, 更别说是用鳞片代替他们原本的皮肤, 这样下去, 在身体还没有被鳞片填满前，他们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他正被反噬的情状弄得有点反胃, 忽然觉得腿上一沉。沈挚微微垂眸，只见一个脸上刚刚浮现出一块鳞片的修士在被反噬吓趴下后, 扔了剑便转过身来死死地抱着他的腿, 厉声道, “道友！这是怎么回事？！这和你方才说的不一样啊？！我们……我们身上为什么会长这个东西？”
他脸上被磨蹭出来的血几乎要染上沈挚的衣角了, 沈挚瞥了一眼，便不耐烦地想甩开他，“我怎么知道。”一阵烦躁过后，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不远处仍然立于原地的江长舒，嘴角勾起一丝嘲意，道，“说起来，你们都是一样修习龙石，为何江公子没事？”
这话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江长舒身上。
江长舒此刻却是不急不躁，甚至可以说神色坦然地迎上了那些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的右手轻轻摩挲着自己左胳膊上的红色印记，眸光扫过沈挚时，才仿佛恍然大悟般道，“难怪……我就说，我明明没有修习龙石，怎么也会遭到反噬……搞了半天，是阁下玩的把戏。”
沈挚眯了眯眼，道，“我哪里比得过江公子。初次见你时，你在这些人中简直就是领头人的存在啊。估计他们都没想到你这个领头人，竟然只是坐等他们生不如死的旁观者。”
他说完，眼睛有意无意地瞥了一下殷灵均，然而仙尊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那些人身上长出来的龙鳞，没有分半点目光给江长舒。
“江长舒！”一个勉强还能站起来的修士提着他的剑，一步一步朝江长舒走了过来，语气里尽是怒火，“我们虽是散修，但也在一起修炼了那么久。我们自认待你不薄，本都已说好，将来你要是当了一门之主，我们心甘情愿做你的门生……可，你，你……”他说着说着，便吐出一口血来。
“谁稀罕？”江长舒笑了，手中折扇蓦然一合，难得地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却是一脚将那修士踹翻在地，冷笑着大声道，“谁他妈稀罕你们这群畜生当门生？！我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还不能骗骗你们吗？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被反噬的滋味好受吗？”
沈挚想道，看来江长舒是和这群散修有怨。他一开始就知道反噬的后果，根本不打算让他们好好修习，说不定龙穴的坍塌也是他设计好了的。
可怜了他的仙尊，什么也没干就没了家。
殷灵均自然不知道徒弟此刻正在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扫视了一圈这些修士，颜色轻浅的眸子微微垂下，缓步走到沈挚身边道，“你先御剑回四景门。”
沈挚一怔，“啊？”
“告知道尊我会晚些回来，不用担心。”
沈挚反应过来了，神色瞬间有些复杂，指了指他道，“师尊你……恢复记忆了？”
“嗯。”殷灵均点了点头，却不欲说太多，想了半天也只慢吞吞地道，“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沈挚仰起头道，“师尊要做什么？”
殷灵均淡淡道，“救人。”
沈挚笑了，“我劝师尊别淌这浑水了。我觉得我们现在最该干的是把江长舒杀了，毕竟这混账利用了师尊你的东西来杀人，想想就恶心得慌。”
殷灵均眸色微沉，“不要胡言乱语。正是因为他是利用我的龙石来杀人，这些人才不能死。”
“嗯？”沈挚眨了眨眼，没大明白。
但他紧接着便眨不动眼睛了，反而觉得眼眶有些干涩。
因为殷灵均在与他正面相对时，无意间露出了隐藏在斗篷下的鬓角。而那里，原先光滑白皙的皮肤此刻却隐隐约约地闪着银色鳞片的光芒。
发现沈挚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后，殷灵均也没有再遮掩，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地柔和，“真龙也不是毫无约束的。”
沈挚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恍若仙神的脸，又微微睁大了眼睛，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长出鳞片的地方，冰冰凉凉的，有些硬，但摸起来很舒服。殷灵均似乎没想到他会胆大包天到上手来摸，一时间愣住了，竟没躲开。
他只碰了一下便迅速收回手，漫不经心地道，“那师尊是有救他们的办法？”
“有。”殷灵均语气坚定，似乎已经想好很久了。
“师尊的灵力恢复了？”
殷灵均缓缓道，“差不多。”
“好吧。”该问的也差不多问过了，沈挚觉得殷灵均也不需要自己担心，然而他把多情握在手里握了半天，剑柄都要被握得发烫了，还是没使出御剑决来。
江长舒也不知是什么大仇得报了，在那边笑得近乎疯魔，而他的身前，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和着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一种极悲惨的场景。
殷灵均和沈挚在这种场景里相对沉默着。隔了半晌后，沈挚才开口道，“之前……”
他一开口，殷灵均立即应了，“嗯。”
沈挚听见他一本正经地应声，忍不住笑了笑，转而却正色道，“之前师尊失忆了，我不小心捡到一个东西，既然师尊如今已经恢复了记忆，这东西物归原主了。”他说着，在衣袖里掏了掏，掏了一会儿，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来。殷灵均开始还愣了一下，后来一看到字条上的字，耳朵便从头红到了尾，未等沈挚的手完全伸过来，便将字条夺走了。
沈挚却似乎毫不在意上面的内容，殷灵均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从那双多情的桃花眸里读出什么信息。他只听见沈挚道，“那我先回去了，师尊小心。”
殷灵均紧了紧自己的斗篷，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便转过身子朝那些散修走了过去。
沈挚这才环顾了一下四周，江长舒竟然不知所踪了，他觉得疑惑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毕竟江长舒费劲心思想让这些人死，若他亲眼看到殷灵均救了自己的仇人，只怕又会添些事端。他拔出多情，使了御剑决，便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是世事多无常，他想着要尽快回去，但突然来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摸清回禹州的方向谈何容易。因此沈挚一边寻人打听，一边御剑，才总算磕磕绊绊回到了禹州。他想，殷灵均若是灵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说不定自己回四景门时就能看到他已经回到了雪一更。
然而这想法终究没能实现，在两日后，他御剑抵达山门之时，守门弟子对视一眼，立即将他制住，要带去李淮风那儿。沈挚也懒得反抗，任由二人拖着自己。等到了水月殿，他终于见到了道尊李淮风，可惜由于连日奔波，口中涩然，开口时便慢了一步。
慢了一步的后果，是李淮风的一道剑鞭。
这是李淮风第一次打他。
沈挚的胳膊连着脸侧，瞬间现出一道血淋淋的红痕。他下意识歪过头，下一刻却又恶狠狠地抬起头道，“道尊为何打弟子？！”这时候，他的目光又毒又狠，像饥渴已久的孤狼，看得李淮风身边的青石长老浑身一震，他赶忙侧过身挡住了这二人，道，“道尊，不如听听他怎么说？”
李淮风轻喘一口气，强压怒火道，“好。你说，仙尊呢？为何仙尊与你同时不见了？”
沈挚笑道，“仙尊是灵力有损，失忆了，强行将我掳出了四景门。”
李淮风道，“仙尊灵力有损，又不通人情世故，他将你掳出四景门，难道你就没有办法逃回来报信？”
沈挚感到莫名其妙，冷笑道，“我有何办法？道尊未免把弟子想的太无所不能了！我只是个金丹初期！”
李淮风向来脾气不错，唯独在面对殷灵均的事时会变得不同往常，这点沈挚听师兄师姐们说过，却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不同往常。简直比青石长老还暴躁！
“那如今仙尊在哪儿？”李淮风被他顶撞地一怔，却依旧冷冷道，“你方才不是说自己逃不回来？却又为何只剩你一个人回来了？你可知，仙尊要是离开了四景门……”
“道尊。”青石长老忽然沉声打断了他的话。这声“道尊”也浇灭了些李淮风原先直冲发冠的怒意，让他忽然冷静了下来，抿唇不言了。
李淮风不再看沈挚，而是转眸看了看那两个将沈挚带进来的守门弟子，淡淡道，“你们先退下吧，将水月殿的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
“是。”两个弟子应了一声，迅速行礼退出。两扇殿门也在他们退出的同时，传出了“啪”的一声轻响，合上了。
李淮风将手中带着血的剑鞭放到身侧，沉思了一阵，道，“你说，仙尊灵力有损，还失忆了？”
沈挚舔了舔自己干燥泛白的嘴唇，并不回答。
李淮风慢慢俯身，直到视线与他平齐，“那你，是否看到什么东西？”
沈挚笑了，“道尊是什么意思，恕弟子听不懂。”
“你的身上，掉着一片龙鳞。”
沈挚沉默一阵，眯着眼睛“哦”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果然在衣襟处，看到了一片极小极小的鳞片，闪着漂亮的银光。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那鳞片看了看，语气略带嘲讽地道，“道尊真是慧眼如炬。”
“所以，你看到了是不是？”李淮风的声音里裹挟了一丝不耐，宛如下一刻便要爆发了般。而其他三位长老，也是神色各异，却在这时，都将目光定在了他身上。
“啊，”沈挚仿佛恍然大悟，“是，我看到了。仙尊的本体，很漂亮。”
李淮风不理会他这纯粹挑衅的话，只沉声道，“除了我们，任何看到仙尊本来面目的弟子，都要被洗去那部分的记忆。”
“什么？”沈挚干巴巴地笑了，“道尊……你，要洗去我的记忆吗？”洗去记忆倒是没什么，但他怕的是李淮风这种修为的人，会看到自己先前的记忆，到时候，他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住！而且，他看着李淮风一言不发地朝自己伸出手来，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宋微远的脸来。
沈挚忽然有些害怕，他下意识想赶紧逃开这只手，身体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定住了，僵直地像块木头。
他尽量稳住语气，讨好似的笑道，“道尊……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看，也没必要……”
李淮风却不为所动，“挚儿，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但你母亲是我师妹，我自然不会这样对你，唯有消去记忆，我才能放心……”
“道尊。”
忽然间，一个淡漠又沙哑的嗓音从殿门口传来，夜间寒风顿时“呼”的一下吹入了殿中。
李淮风的手停住了。
沈挚被定着身子，不能转头，却在听见这声音时，也觉得心头一动。
“不用洗他的记忆。”
说话的人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披着月光，带着血光，走到了沈挚身边，看了看道尊和三位长老，用一贯的不急不缓的调子道，“抱歉，让道尊担心了。”
李淮风皱了皱眉，收回手，眼眸里尽是痛色，“仙尊，你身上这是……”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触碰殷灵均身上的伤痕，却被殷灵均轻轻避开。
沈挚趁这时动了动脚，意外地发现定身咒已经解了，便想拔腿就跑，紧接着，手腕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锁住了。
锁住他的，是殷灵均冷冰冰的掌心。
“诸位既然都在，便听殷某说一件事吧。”
“为尽快修复龙元，我已决定，与贵门山一程弟子沈挚结为契印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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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同学这时候才十五六岁，心性还是简单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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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还是喜欢大家评论的，但是因为太了解自己的佛系更新体质，都不好意思求评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