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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挚找了片湖,在湖水里洗干净了手和剑, 才领着妖灵回到云水镇。
鲜血蔓延在水中的景象忽然让他冷静了一些。他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连那些人什么来历也没弄清楚就下了杀手, 如今再回想,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里究竟是哪个词触怒了自己。
他迷茫了一瞬,这点迷茫总算散去了他眉眼间从方才便带着的森然气息。
回到云水镇时, 天已经暗了,妖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自始至终都沉默着。沈挚站在镇口的石碑前, 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这张同黑蛟一模一样的脸。这张脸即便在扮演一个凡人时,神色也是倨傲的,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仿佛是他的奴隶。
因此他道, “你走前面。”
妖灵顶着黑蛟的脸倍感惶恐。沈挚于是眯着眼睛不耐烦道, “你现在不是什么下贱的野妖,而是心比天高的傅印安, 不能再畏畏缩缩。记住,见到江绮后不要再同我说话, 要看起来很讨厌我,还有……”
他顿了顿, 继续道, “一定要对江绮好, 要真心实意的好。”
待妖灵点了点头, 走在了他身前,沈挚才缓缓往前走。今夜的月色很淡,凉风吹着他的鬓角,妖灵不疾不徐地走着,偶尔还会回头望一望他,它已经把沈挚当成了自己的主人,总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被主人骂。
不过,接下来的一段路,沈挚一直垂眸沉思着,视线没有再落到他身上。
他们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江绮的屋子,沈挚让妖灵敲门,妖灵便乖乖上前敲门了。因为屋中灯还亮着,沈挚觉得江绮应该还没睡,果然,她开门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在见到站在门外的“傅印安”后,她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印安,你回来了。”她说完,又看向站在后头的沈挚,笑道,“辛苦你了,阿挚。”
沈挚淡淡一笑,余光注意到妖灵的木讷,立即悄无声息地用胳膊戳了一下他。那妖灵立即按之前他教的,有声有色地学道,“不过是逛街时碰巧被我遇见了,他有什么好辛苦的?”
江绮不赞成道,“阿挚……”
“江绮姐,”沈挚打断她的话,平静地道,“既然傅印安回来了,那我便走了。”
江绮听了这话,以为是他不喜欢丈夫才想离开,不禁摇摇头,无奈道,“你啊,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样孩子气,印安说到底也是……”
沈挚闻言笑了,低低的笑声很快散在风里,但他罕见的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召出多情剑,剑刃被踩在脚下,瘦削的身影很快没入了夜色之中。
他想找一个很荒僻很荒僻的地方待着,不再与世间任何人有联系,这样就算他干的祸事反噬到自身,也不会连累别人。
不过,比起连累别人,要他直接把命送给那些仙门正道更是不可能。
觉得自己冲动是一回事,后悔却是另一回事,他虽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杀人的自己不够冷静,却也从不觉得杀那些人是杀错了。
漫无目的找了三四天后,他御剑来到了峄城,原因是在另一个城中,听闻峄城不周山这几年成了百名厉鬼孤魂的居所,但凡有人夜上不周山,便将其吞吃。峄城本地没有什么仙门世家,之前倒是有几个云游道人路过此地,为了惩恶扬善上山讨伐百鬼,最后只落得个再无音讯的下场。
因此城主只好在城中贴了告示,不许民众再往山上跑。
沈挚提着剑懒洋洋地说要上山时,那些峄城的百姓自然不知道他就是那个道门的叛徒,只以为又是一个年纪轻轻不信邪的,见劝他不动也就不劝了,只让他报个姓名和家乡,万一不幸西去了,也好告知他家人一声。
沈挚挑了下眉,口吻随意且轻浮地道,“我姓沈,家在禹州,家中没有旁人,只有一个长得貌美但什么都不懂的……夫人。如果我死了,麻烦帮我告诉他一声,守寡最少得守三年。”
说完,他便步履匆匆地往不周山去了。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是来过峄城的。
那还是在四景门求学时,他第一次从古书中看到“不周山”三个字,书上说,“不周之山,北望诸毗之山,临彼岳崇之山,东望泑泽,河水所潜也”。还说这山上有种果子,果实像桃,叶子像枣,开黄色的花,人若是吃了它,就不会感到忧愁。
他当时便趁着做任务偷偷去峄城的不周山看了一番,把山上没毒的果子都吃遍了,也没觉得烦恼变少了,因此回去后便对着同窗大肆唾弃古书的骗人之举。
然而后来,他才知道,书上的不周山,是从来不存在的,峄城那个,只是恰好同它重名罢了。
山中雾气浓郁,却并非普通的晨雾,而是裹挟着阴气的阴邪之雾,沈挚随手折下树枝上正开得好好的一朵花,漫不经心地走着。自从黑蛟死后,他便终日与妖灵为伍,对这些气息并不反感。
山上百鬼纵横,城里的人必定希望能横空出世一个大英雄,替他们除去百鬼,只可惜了,他并不是英雄。
他若除去百鬼,定是要占山为王的。
手里无辜的白花被他翻来覆去地搓弄着花瓣,最后被遥遥扔进了泥土里。他看见山半腰处,葳蕤草木边立着块石碑,上头刻着八个字,“成其衡道,人皆厌之。”
但他只扫了一眼这石碑,便继续往前走,白衣上很快就沾了点晨露,拂过地上散落的枯枝烂叶时却没有染上半点灰尘。
“啊,好俊俏的公子。”他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娇媚至极的声音。沈挚恍若未闻,没有回头。那个声音却很快到了他前头,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含羞带怯地望着他,手中拎一个竹篮,竹篮中有许多犹带露水的花。她道,“你长得好看,我送你朵花,如何?”
沈挚凝视着她的脸,这女子的面容雪白,五官艳丽,唇瓣却是鲜红如血。
沈挚微微一笑,没有接她的话,只道,“你也很漂亮,我也想送你朵花。”
“嗯?”那女子歪了歪头。
下一瞬,冷刃出鞘,她的头便被利剑削了下来。因鬼魂不会流血,即便头颅掉了下来,脖颈处也只冒出一点雾气罢了。沈挚叹了口气。
“血花,不是更美?”他眯着眼睛,微微俯下身来,苍白如地狱野鬼的面上露出一丝残忍笑意。然后伸出手,像是捡起一朵花般温柔地拾起了女鬼散在地上的头发,似叹非叹地道,“人肉的味道再好,也不能多吃。因为人可比鬼厉害多了。”
女鬼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沈挚将剑收回鞘里,又负着手,不紧不慢地向山中更深处去了。他走了没多久,忽然发现这山里竟然还有个大洞,洞中极黑,洞口狭窄的很。沈挚本不想管这个洞,谁知他刚刚靠近洞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啼哭。紧接着,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若是一般人,低头看时,定会感慨,好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这男童约摸只有三四岁,长得十分圆润,鼻头粉粉的,还是喜欢啃手指的年龄,此刻正穿着简陋的单衣坐在洞口哇哇大哭,一只手还抓着沈挚的衣角不放。
“娘……呜呜……娘亲……”
沈挚垂眸看了他一眼,男童似乎被这一眼镇住了,竟瞬间不哭了,只是抱着他的衣角啃来啃去。沈挚看了他半晌,忽而笑了,蹲下身道,“你娘亲呢?”
“被……被坏人……抓走了。”男童哽咽着道,“饿……饿……”
“你饿?”沈挚难得耐心地问道。
男童眼巴巴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沈挚道,“我没有东西给你吃。”男童盯着他的手,咽了咽口水,“手……”他抓住沈挚的一根手指,忽然张开嘴,便想咬下去,然而一把剑忽然横空插了过来,卡在了他的牙齿中间。
“婴鬼。”沈挚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歪了歪头望着它,神色中带着几分好奇,“只要被你咬到一口,就会心甘情愿地把全身的肉送到你嘴边。我猜,你那洞里必定有不少骷髅吧。”他一边说,一边搅动着手里的剑刃,那小鬼被剑刃卡着嘴巴,只能啊啊啊呜呜呜地叫,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隐约可见牙缝中的人骨。
沈挚“啧”了一声,似乎嫌吵,又是一剑,穿过喉咙,毫不留情地杀了这小鬼。
鬼类,因死法不同,也分为多种。有些厉鬼只杀人不吃人,有些厉鬼则靠着吃人变得更加强大,他遇到的这两只都是如此,算是鬼类中上不得台面的,因为自身能力不够,只能靠勾起人的私欲满足吃人的目的。
他杀了婴鬼后,正打算起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的草丛里穿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沈挚转过身,剑锋扫过地面,留下一道细痕,“谁?”他的声音不算重,带着点懒意,那三个躲在草丛后的人却误以为他把自己也当成了厉鬼,纷纷跪下道,“我们是人!我们是人啊!”
沈挚的眼睛定在了他们身穿的道服上,“道士?”
“是,是……”那些人连忙点头。
沈挚道, “哪座山上的?”
其中一人见他周身没了杀气,这才大着胆子道,“我们是散修,四处云游修行的,听闻这山上有百鬼作祟,便想帮百姓除去……谁知……”说到这里,他们纷纷叹了口气,“本来是十人,结果一个折于女鬼手上,一个折于婴鬼手上,还有另外五个,则是被夜间百鬼杀死。”
另一人接道,“还好我们三人都会屏息术,让百鬼暂时闻不到我们的气息,这才逃到这里。只是,百鬼中间有个鬼头子,每当有人上了山,他都能准确地知道是几个人。如果最后数尸体,发现人数不对,便会在山里布迷阵,只能进,不能出。我们只能趁白日他们不能出来时逃跑,夜晚他们一出来,我们就要屏息,灵力已经快消耗完了。”
最后一人苦着脸道,“可是,这迷阵太难破了,不杀了鬼头子是破不了的。所以我们绕了几天也没绕出去。”
沈挚笑道,“那你们连那女鬼和婴鬼都杀不了么?”
三人垂着头,觉察到了他这语气有些嘲讽。
那第二个说话的人闻言立即道,“我们只是没有防备,谁能晓得长得那样……的女子和这样的小孩,竟然也是……”
“所以,在我杀了婴鬼后,你们才从草丛里钻出来,是觉得我可以杀鬼头子,带你们离开?”沈挚眯着眼睛道。
第三个道士下意识点头,却被第一个拽了拽胳膊,他这才明白沈挚是讽刺他们“明明知道婴鬼吃人,却不出来提醒他”,于是连忙摇头道,“我们是……碰巧……碰巧撞见你杀了婴鬼,并非……并非一开始就……”
沈挚见他们慌张便觉目的已经达到,也不追究这几个是不是怯懦之人了,只问,“你们叫什么?”
“伯安。”第一个道士道,然后又指指旁边两个,“这是仲安,叔安。”说完,他朝沈挚一拱手,“敢问阁下尊名?何门何派?”
“我……”沈挚正要脱口而出自己响当当的大名,忽然想到,自己叛逃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传到这里,万一这几个道士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个好人,只怕会妨碍他“占山为王”的大业。
他笑了笑,语气很是谦逊地道,“我叫沈道衡,不知派的。”
彼时,仙门世家中,还没有“不知派”这个门派,因此三个道士一边看起来很是仰慕地“哦”了一声,一边忍不住苦恼地想着“不知派”是哪个旮沓缝中的门派。
“听你们的说法,你们对那百鬼,应当很熟了?”
“自然!”
沈挚抱着剑,眯着眼看了看山峰高处,笑道,“那夜间,就劳烦三位带路了。”
叛徒沈挚正在不周山上琢磨着如何夺鬼地盘,此时的四景门中却正在商讨如何将外界关于仙尊的流言蜚语通通压下来。
自从沈挚被殷灵均放走后,四景门的弟子心中对仙尊的怨念也日益加重。因为就算殷灵均说愿意为沈挚承担一切责罚,四景门又怎么敢让他承担?最后只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打了几十板子,便算这事揭过了。
可百魔侵城显然与黑蛟有关,黑蛟已死,那些四景门弟子的死就被他们自然而然算到了沈挚头上。
而外界关于殷灵均和沈挚已经双修过的流言更是传的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还开始同情起了沈挚,说他定是被人面兽心的仙尊强迫又不愿意服从才走上了歧途。这些话被拥护仙尊的四景门弟子听见了,自然异常气恼,偏偏又不能拿凡人如何,只能在心里把沈挚反反复复骂几遍。
因此李淮风回到四景门,听闻了整个事情后,光安抚弟子们就用了整整一天时间。
可如今,自他回来,已过了十天时间了,他却连殷灵均一面也没有见到。
因为仙尊被罚之后就闭关了。
李淮风想,整件事里,仙尊才是最难过的那个,等仙尊出关,他定要好好安抚仙尊。
到了第十一日,他如往常一般在每日清晨时去了雪一更,想看看仙尊是否想通了,却在雪一更前,看到了一个黑色身影,长身玉立,墨发及腰,发尾挂着一个小小的玉坠。
李淮风觉得这身影很是熟悉,但又一时不敢确认,于是他走过去,轻咳一声,道,“你……”
那人转过了身,李淮风霎时止了声。果真是殷灵均,可他今日为何……
殷灵均看了他一眼,眸间仿若结着冰雪,淡淡问,“李淮风?”
“是……”李淮风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嗯。”黑衣的殷灵均点了点头,冷冰冰地缓缓问道,“你可知,我同谁结的道侣契印?”
李淮风心道,“果然。”仙尊又因为龙元不稳失忆了,不过还好,这一次,他并没有忘记四景门。
殷灵均见他不答,继续平静地道,“我需要找他双修,可是我忘了他是谁。”他对自己这忘来忘去的毛病已经快习以为常了,在忘记一些事时,会下意识收敛起所有情绪和感觉。
“仙尊。”
沉默了许久,李淮风才叹出口气,很是无奈和惋惜地道,“您原先结的那个道侣已经叛出正道,不在四景门了。”
殷灵均闻言,轻轻皱了下眉头,冷声道,“那该如何?”
李淮风静静想了想,抚着胡须道,“道侣契印为您所结,您当然可以循着印记找到他,到时候解除了契印,再另寻一个新的道侣便是,想来他也会同意的。”
殷灵均沉思了一阵,须臾,他垂了眼眸,颔首道,“好,明日,我便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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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元旦快乐~
ps沈挚杀百鬼的事不会详写,因为还是想控制下回忆篇幅,但回忆具体还剩多少章,我也不确定,尽量在五六章里完成吧~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在2019-12-27 11:30:23~2020-01-01 20:1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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