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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家气的不轻，又去瞪着宋如是，口中骂道，“你这毒妇，小老儿今日便是拼尽了性命，也要给孙儿讨回一个公道！”
宋如是不知这老人家是谁，更不知晓这老人家的孙儿又是何人，此番若是问了，这老人家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只怕也不会说。
宋如是声音柔和，不气不恼，不惊不惧，只围着井沿儿打转，“你这老人家且消消气，这事情总有前因后果，你好歹说清了缘由，也听奴家说上两句。”
那老人家拄着拐棍，口中斥道：“你莫要废话，小老儿早就打听过了，你这女娃子，面善心恶，实在可恨！你莫要花言巧语，小老儿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还多，你莫要以为能瞒得过小老儿！你今天就是说破了大天去，小老儿也不会相信你。”
宋如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口中叹了一口气，“这天色正好，奴家为何要说破大天去？”
那老人家梗着脖子，又来了火气，只抬手去打宋如是的胳膊，他手上的拐杖不轻，此番举着，倒累得气喘吁吁，想是太过生气了，这老人家怒目而视颤颤巍巍。
这两人隔着一口水井对峙，那厢天色正好，阳光透过树枝照在头身上，脸颊上就觉得热烘烘的，像是被人轻柔的抚摸着，又像是站在放着炭火盆的屋子里头，呆得时间久了，又让人生无端端的出倦意来。
生出倦意的是宋如是，那老人家隔着水井看宋如是，越看越觉得宋如是生得妖娆，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女子。
眼看她身穿雪青色襦衫，腰系丁香色荷包，腰下穿着木槿色襦裙，身上素净，头上也只簪着一枚琉璃簪子，簪头上是一朵五瓣海棠花。那海棠花在阳光底下亮闪闪的，于是宋如是的模样在那老人家眼里头越发觉得妖娆。
“家里头来客了？”前院的石娘，听到动静，终于闻讯而来。
“石娘，快些回去！”宋如是紧张石娘怀有身孕，只口中又添了一句，“这老人家摸错了门，此番就要走了。”
“上门皆是客。”石娘正是无事的时节，于是口中热情道：“奴婢去给老人家倒杯水去。”
“那厨房里还炖着汤，石娘你瞧着火候。”宋如是口中叮嘱了一句，眼看着石娘进了厨房，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去看那老人家。
那老人家身上穿着沙青色的袍子，脚下踩着一双麻鞋，只佝偻着身子站着，许是累了，于是一只手扶在井沿儿上，正怒气冲冲的看着宋如是。
“老人家可知道井里头能挖出人的道理？”宋如是不急不缓道。
“挖什么人？”老人家丢开手，只双手扶着拐杖，又好奇去看水井，那水井幽深，水影映在井壁上，让人瞧起来不由得眼晕。
这老人家本就觉得宋如是生得妖娆，听到这话，心里头不免犯起了嘀咕，只当这水井里头埋着死人，于是便不敢去看水井。
“先前也有个老人家，旁人都称呼他一声丁公。这丁公家里头有诸多良田，可惜家里头并无水井，于是农忙时节，只能去借旁人家的井水。”宋如是扶着井沿儿，口中徐徐讲道。
“时间久了，又专指派了个负责借水的小厮，但地里头浇水的时候，总要紧着主家先用，于是丁公家里的收成并不大好。时间久了，丁公觉得不便，于是下定决心，为自家打上一口井。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水井当真打成了。”
宋如是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只仔细看着老人家手上扶着的拐杖，这拐杖颜色暗沉，瞧起来很是沉重，方才那一拐杖，她心口仍隐隐作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那桂花被人如此羞辱，心里头憋着一团熊熊烈火，又听着楼上那女子笑她，“癞蛤蟆也分公母，那母蛤蟆更丑一些……”听到此处，桂花再也忍耐不住，只仰头骂道：“不要脸的骚浪贱过，镇日里不要脸也就罢了，此番竟是还要笑话旁人，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的模样……”
桂花话未说完，就被洗脚水迷了眼睛，口中也喝了一大口骚臭的洗脚水，她“呸”的一口，还要喝骂，嘴巴一张，又挨了一个嘴巴子，紧接着身前响起个粗犷的声音，“若是还要吵闹，就把你拘到官府里头去！”
桂花胡乱擦了一把，只看着眼前不知何时立着个高壮的汉子，这汉子生着一对儿三角眼，嘴角靠右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你……你……你是何人？”桂花胆气登时泄了。
“你又是何人？”楼上的女子又笑了起来，“说出来也让咱们听听……”
“你也不怕脏了耳朵……”
“既然都脏了眼睛了，还怕脏了耳朵不成？”
楼上雅间笑声一片，像是过节的时候，先是一户人家的炮仗响了，紧跟着第二家也响了炮仗，于是那第三家第四家，一整个街坊都响起了炮仗的声音。
这笑声也是一个传一个，楼上的楼下的，耳朵边儿的，远一些的，一个接一个，这整个街坊都像是在笑话桂花。
再说城外还真有一处放着炮仗，那牛头山底下，有一户人家添人进口，家里头一高兴就在门前放起了炮仗。
若说放炮仗，最高兴的莫要属邻居小儿，那小童捂着耳朵听着，又兴奋的去看，这一处热闹不休。倒是无人留意到，从牛头山上下来了一人。
那人身穿黄衫，无精打采，可不就是庄子里住着的黄丫头。黄丫头的脸色不好，有些蜡黄。
她站在山底下，朝上看过去，只看着那山上生着好些树，大都落了叶，有的黄，有的绿，有的红。
红的是柿树上挂着的柿子，那柿子漫山遍野，竟也无人采摘，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酸气。也有人家会采上一些，酿在缸里头，过上月余就出了柿子醋了。
等到天气一冷，中午头上吃饭的时候，在热腾腾的碗里头点上三滴五滴的柿子醋，闻着酸吃着香，一碗热面叶儿进了肚子，那浑身上下都通了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