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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头点着油灯，映在春花脸上，只衬的她面白如雪，头上的金簪子又闪又亮。她身上穿着鹅黄色的夹袄，腰上系着条靛青色的罩裙。
外头有些冷了，这厨房里头却是暖意融融，灶火烧的正旺，热气腾腾的笼屉里头，上头一层白糖糕，下头一层又有豌豆黄和杏仁酥。
石娘吃了白糖糕，心里头又惦记着杏仁酥，正吃着的时候，又听到外头传来羊叫的声音。
“这也不只是谁家买的羊，离着过年还早呢，竟是这么早就预备起来了。”石娘口中含糊道。
“奴婢倒也没有听说谁家买了羊……”春花停下手上动作，支楞着耳朵听了两声，而后便又提起菜刀，在那案板上仔细脍肉。
“春花你的手真巧，又能绣花又能切肉，不像奴婢的手，只能用来做些粗活。”石娘一脸羡慕的看着春花，手上的白糖糕转眼间就下了肚。
春花听到这话，倒是笑道：“石娘你是个有福气的，奴婢可比不得你。”
外头天色越来越黑，没有星月，只有泼了墨的黑，若是看的久了，只叫人隐隐觉得害怕。
夜是开始，也是结束。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白日里忙活一日，夜里头吃罢了饭，就到了睡觉的时辰了。
而那秦楼楚馆，灯红酒绿之处，入了夜，才是一日之始。达旦通宵，焚膏继晷，最是热闹之处。
红纱帐暖，衣带翩翩，起到二层的红灯笼亮了夜，琵琶声声渗入夜色之中，于是欢声笑语，靡靡之音，纸醉灯迷。
街坊之中车如流水马如游龙，那穿着织锦袍子的鲜衣少年，手上扬着亮闪闪的银鞭子，一起一落之间，便已在五六丈开外。
这一处热闹之处，自然也少不得那小乞丐，穿的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只在人群之中穿来穿去。其中有个小乞丐赤着一双脚，身上穿着的酱色短打，只露出一截子的手腕，他此番只围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味地纠缠起来。
两人站在酒馆门口的布幡底下，小厮身上倒是穿着整齐的姜黄色短打，头上戴着帽子。他年纪也不大，统共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那小厮生着一双不耐烦的眼睛，只摆了摆手，口中又不耐烦的说道：“这酒楼里头镇日里人来人往，我哪里记得住？”
“那人的模样你见过一次定然不会忘记的……”小乞丐扯着那小厮的胳膊，口中好声好气的哀求道：“那李公子的模样就跟戏台上的书生一样，你且仔细想想？”
“戏台上的书生？”小厮撇嘴道：“这酒楼里的李公子今日来的没有五个，也有三个，个顶个的都是大家公子，哪一个不像那戏台上的书生？”
“你在仔细想想……”小乞丐伸手一递，那小厮手上就多了几个大钱，他摸索了几下子，方才打起精神说道：“你这么一说，倒真有一位李公子模样出挑一些。”
“那李公子今日可是穿着青衫的？”小乞丐面上一喜。
“这个一时倒是想不起来了……”小厮皱着眉头，“这客人太多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小乞丐只扯住了小厮衣袖，顺势又给了小厮五个大钱，那小厮这才笑道：“这会子倒想起来了，方才天黑之时，确实有一位李公子进了门，不过他一人来的，身边连个小厮也没有，当时我还多看了两眼，他却是穿着青衫的。”
“那就对了。”小乞丐眼睛一亮，“他如今在楼上哪一处？”
小厮扯开衣袖，只一脸紧张的说道：“你莫不是还要去找他不成？如今我便告诉你，那楼上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莫要打主意，只望着混进去，若是被掌柜的瞧见，小的又要挨罚。小的若是挨了罚，你只当你能好过？”
“小的是乞丐，哪里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小乞丐拍着胸脯应承道：“耽误你这一会子的功夫，你且忙你的去，小的就在对过的屋檐底下等着。”
“那便最好。”小厮回头看了一眼，眼看铺子里掌柜的正四下瞧着，于是只冲着那小乞丐摆了摆手，“你且快些去罢。”
那小乞丐点了点头，看着小厮匆匆忙忙进了门槛，又看着那掌柜的虎着脸斥了小厮两句，他这才走到对过的屋檐底下。
这家铺子也是一家酒馆，不过因着掌柜的家里头出了事，于是门口便贴上了“家中有事，闭门三日”的牌子。
这铺子关了门，屋檐底下便多出了几个乞丐，小乞丐方才走了过去，那厢就有个半大的乞丐，嗤笑了一声，“哪里来的蠢货，讨钱竟然讨到下人那里去了。”
“瞧他那熊样，只怕是吃了一顿挂落，哪里讨的了一文钱了？”又有个乞丐嘲笑道。
“我看他是活该，这讨饭可不是什么人都行的，没点子心眼儿，便是豁出脸面去，那也见不着一个大钱，反倒还要吃挂落。”先前说话的小乞丐，斜眼去看小乞丐。
那小乞丐倒也不气不恼，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酒楼，客堂之中人头攒动，二楼的雅间只透出光亮，却瞧不见人。
“呦，人家这是瞧不上咱们呢。”那半大的乞丐，一张口就不饶人，“人家可是能跟小伙计搭上话的，若是相熟了，便要去铺子里做正经的伙计呢。哪里跟咱们似的，一辈子都是个讨饭的命。”
“小的与那小厮是同乡，这才多说了两句话。”小乞丐开了口，只讨好道。
“啧啧，瞧瞧人家，那同乡都是做小厮的，倒不像咱们，大家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乞丐。”半大的乞丐斜眼看着小乞丐。
小乞丐听到此处，心中了然，只从袖中摸出最后一个大钱，恭恭敬敬给了半大的乞丐，“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谁又比谁好过了，小的方才讨了一个大钱，买不得主贵的东西，好歹能买上两个包子。”
那半大乞丐收了大钱，面上这才好了些，“咱们之前倒是没有瞧见过你，你可是新来的？”
“小的平素是在水月胡同那里的……”小乞丐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