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那孩子过了几日就不见了。”厨下的婆子声音透着神秘，"家里头到处去找，又去街坊里找了好一回，城门口也有人守着，就是怕碰见拍花子的。”
"那后来呢？”李婆子虽是心里头发毛，但也忍不住问道，"那孩子可是找到了？”
"后来又找了几日，你猜在哪里找到的？”厨下的婆子瞪眼看着李婆子，不等她开口问，就又继续说了下去，"最后还是家里头的井水臭了，这才在井里头找了出来，啧啧，那泡得都没人样了……”
李婆子脑海中已经想象出了那孩子都模样。夜里头说这个，便是灯影看起来都有几分吓人。
灯影照在地上的青石板上，那青石板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月光。不过天上并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这不，那孩子死的不明不白，这妇人可是哭了好几日，便是这几日才好过了些。”厨下的婆子截住了话头，"所以才想着给那埋在地底下的孩子寻个伴儿。”
"啧啧……”李婆子砸吧着嘴皮子，口中附和道："可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孩子活着的时候跟着操心，便是死了以后，也是操不完的心。”
"说的正是理儿……”厨下的婆子叹气道，"所以才想着买了这丫头回去，好歹岁数也相当。”
李婆子长舒了一口气，"说的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你这一桩晦气事儿既然叫奴婢瞧见了……又赶上该过年的时候……这谁心里头也觉得膈应……”
李婆子的话没有说完，厨下的婆子便在怀里头摸索了起来。灯影底下的，她的身子拖着长长的影子，胳膊肘也变得又细又长，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姿势。
李婆子盯着厨下婆子的胳膊，又看厨下婆子的衣襟上绣着的花儿，靛青色的袄子上绣着暗花，冷不丁的只当是没有抚平的褶皱，细看才知道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儿。
厨下的婆子终于从怀里头摸出了一把铜钱，统统递到了李婆子手上。李婆子含笑着接了过来，尚且带着厨下婆子温度的铜钱。
"人就在屋里头……”李婆子冲着身后努了努嘴，"你拿着个草席子进去，不然叫人瞧见了，总归是不大好。”
厨下的婆子会意的点了点头，"那草席子早就准备好了……就在外头搁着……也不会耽误事儿……”
"那你便快些去吧……”李婆子又嘱咐了两句，"或是再晚些时候过啦，总莫要让旁人瞧见了。”
"这个李婆子你尽管放心……”厨下婆子的声音透着轻快，"方才奴婢过来的时候特意看了看，这会子功夫都是正经吃饭的时候，外头根本就没人。”
李婆子点了点头，"你且快些，那家人呢？”
"就在后巷守着呢……”厨下的婆子利索道，"奴婢从后门递出去，便成了。”
"那便再好不过了……”李婆子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身来，冲着厨下的婆子说道："那屋里头有身儿衣裳，你给这孩子穿上罢，不然总觉得可怜。”
厨下的婆子点了点头，冲着灯影里的李婆子说道："你尽管放心，那家里人准备的现成的，可是正经铺子里绫罗的衣裳，绸缎的裙子，总叫她体体面面的下葬。”
"如此甚好。”李婆子点了点头，这便去了。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上不知何时亮起了星，就挂在光秃秃的树梢上。
厨下的婆子瞪着眼睛，她推开了门，廊下的灯影照过门槛儿，没入到黑漆漆的屋里头。
厨下的婆子平素旁人瞧见她总觉得害怕，于是她平素便镇日里躲在厨房里头，若非这一桩事情，她也不愿出来。
屋里头的布置她也清楚，那屋里头有个屏风，屏风后头有个澡盆子，雕牡丹花的桃木澡盆子。
屋里头的油灯就在进门口的案几上，她从怀里头摸出火石，于是屋里头有了一丝光亮，待油灯点亮，这屋里头的布置便一点一点的显现了出来。
靠北边儿墙上搁着个檀木大床，床榻上被褥凌乱，脚踏上还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双小小的寒酸的鞋子。
厨下婆子扫了一眼，便举着油灯绕过了屏风。灯影底下，那澡盆子水波荡漾，泛着一圈圈儿墨色的涟漪。
婆子熟门熟路，伸手一扯，便从澡盆子里扯出一把头发，紧跟着那孩子也跟着出了水面，那水波又渐渐见了水色。
油灯照在孩子的脸上，那孩子右边儿脸颊上有巴掌大小的一片淤青，婆子叹了口气，"真是造孽……这孩子才多大……哪里能这般……”
那屏风上头果然搭着一身儿新衣裳，这婆子且把那冷冰冰的孩子从澡盆子里捞出来，借着灯影，又把那孩子擦拭干净，正穿衣裳呢，却猛地瞧见灯影一闪，照的那孩子身上发青。
厨下婆子瞧见那孩子胳膊肘底下也有一块儿大人巴掌大小的青紫，便又叹了一口气，谁知身后也响起了一声叹气声。
婆子饶是胆大，但也唬了一跳，手上的衣裳登时落了地，她赶忙回头，却瞧见了方才那李婆子。
李婆子的脸在灯影底下瞧起来泛着微微的青，她从怀里头摸出个玉坠子，伸手递给了那婆子。
厨下婆子腾出手接了过来，就着灯影一瞧，那玉坠子成色拙劣，便是最多值一个大钱。若是遇见会买东西的妇人便是两个大钱也能买上三四个。
"给这孩子带上……”李婆子又看了那孩子一眼，转身去了。
那灯影不再忽闪，厨下婆子在灯影底下看着那玉坠子，只看那玉坠子系在个红绳上头。那红绳瞧起来脏兮兮的，成了暗色的红，她把那玉坠子系到孩子的脖颈上，竟是正合适。
厨下的婆子这才明白过来，那李婆子只怕是心中有鬼，所以才把这玉坠子又还了回来。
"这东西才值几个大钱……竟是连这昧心的东西也敢拿……”厨下的婆子轻叹一声，仔细给那孩子穿上了衣裳，也把那柳叶形状的玉坠子掩在了衣裳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