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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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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懋之父陈亨在元,即为扬州万户(扬州卫指挥使)。

    元末天下大乱之际,陈亨率部投向了当时实力并非突出的陛下。被陛下授予明军重骑兵统领之后,陈亨即归大将军徐达管辖。

    这些年来的战事,让陈亨凭着不断立下的军功,而擢升为北平行都司指挥使。

    虽说北平行都司指挥使的官品,小于正一品的都督。但北平行都司指挥使既有五军都督府都督们的统兵权,又有其他五大行都司指挥使的领兵权。

    再加上北平行都司麾下能战的将士,都是燕王的部下,而陈亨又是燕王这个圈子中的核心人物。因此,陈亨这北平行都司指挥使,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也正因为陈亨官运亨通、权势极大,所以陈懋从小到大的生活都很优渥。

    不过陈懋今日花钱没数的习惯,主要是他母亲韩夫人对他的溺爱所致。没有母亲给他钱,陈懋也养不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这么说吧。陈懋花钱的舍得,不仅让张辅膛目结舌,就连准世子朱高炽都看得有些心惊。

    拿钱不当回事的坏处,毋庸多说,每个人都知道。但是拿钱不当回事,也并非没有好处,例如在北平行都司地界,就没人敢说自己的朋友比陈懋多。

    朋友多,门路自然也多。因此人参这生意,在陈懋的处理下,短短几天就将事宜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待张辅等人去兴和运作。

    这不,燕王看到陈懋在人参之事上,能四两拨千斤。他并又令善于结交朋友的陈懋,负责接待各地贵宾。

    而燕王殿下一句“能者多劳”,便让陈懋再次欣然领命。

    再说王宫、张府的接待,也无需陈懋去费心。陈懋只是负责卫指挥使或万户及以上官员的娱乐。所以这些日子,陈懋接待了包括哈密国亲王孛儿只斤·脱脱在内的贵宾。

    孛儿只斤·脱脱是已故哈梅里(哈密旧称)王孛儿只斤·兀纳失里之子。但兀纳失里去世后,脱脱没有继承到王位。脱脱的叔叔安克帖木儿在脱脱祖母速可失里的支持下,成为了第二任哈梅里国王。

    如此一来,身为王储的脱脱在哈梅里,自然就再也呆不下去,他只得率妻小逃至京师。

    对哈梅里藩国的王位,脱脱虽拥有第一顺位的继承权,皇上应该维护脱脱的继承权。但由于脱脱其父兀纳失里曾拦截撒马儿罕的进贡使臣,而安克帖木儿又对大明忠心耿耿。

    再加上脱脱祖母速可失里支持安克帖木儿。皇上才一边让脱脱袭了其父肃王的王爵;一边将哈梅里改作哈密,并封安克帖木儿为哈密忠顺王。

    王位是仅次于帝王的至高无上。说失去原本属于自己的王位,等于失去最美好的东西,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认同。

    每年的亲王俸禄,陛下虽没少脱脱,但是王座被夺之痛,对知道夺回王位无异于痴人说梦的脱脱来说,他惟有借着酗酒,来暂时麻醉失去王位的痛楚。

    这次张辅的婚礼,若不是皇上的圣旨,脱脱不可能会来北平,因为脱脱已有不想见人之心。

    不过随着与陈懋几次投机的交谈与几次尽兴的大醉后,脱脱发生了改变。陈懋那句“你的继承权在你叔父之前,但若是你从此销声匿迹,只会让更多人忘记这点”,让脱脱重新燃起希望。

    在陈懋对燕军实力的介绍下,脱脱也了解到燕王现已掌握了明军最强武力。

    “只要自己能被燕王认可,将来夺回王位并非不可能。再自暴自弃,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像一个笑话”。脱脱如是想后,并决定在接待来客之事上,帮燕王、陈懋一把。

    有了脱脱的帮助,让陈懋在之后接待贵宾之事上,更加得心应手。如东、西察合台汗国、哈密国、瓦剌、鞑靼那些贵族,就都很卖脱脱的面子。

    毕竟脱脱不仅是前朝太宗窝阔台的直系后裔,其年幼被叔叔夺位的遭遇更是值得同情。

    不过最重要的是,在这些贵族眼里的脱脱,仍然保持着自信。不被挫折击倒的人,才值得在意、值得尊重。没人会去在意,因挫折而萎靡不振之人。

    二十四日深夜,张辅一个人坐在花园凉亭之中。

    婚礼来了这么多人,让他有些压力。因为招待宾客的费用,是一个天文数字。张辅是一个爱脸面之人,虽这婚礼被陛下与殿下弄得政治意味十足,但张辅还是想由自家来买单,而不是由王宫来支付。

    但张辅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几年,张玉与张辅的缴获虽多,但他们却有一个沉重的财政负担。即由李察罕一手创建、张玉继承的中原军。

    这些年来的征战。为大明而战死、战伤的抚恤,自有朝廷负责;但之前的战死、战伤自然只能由张府来负责。

    每年张府所付出的抚恤金,并已将张氏父子每年的缴获、奖赏用得个七七八八。这六年的张府开支,靠得是张氏父子的军饷、牧场以及农场(皇室赏赐)上的收入。

    能年年收支持平,确实是王夫人持家有方的明证。

    王夫人是有钱,但张辅母亲的钱,是张辅外祖父留下的遗产。若是张辅因招待费用去向母亲要钱,岂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丢了家里的里子?

    不过“借”,倒是无妨。想到现在也惟有母亲能“借”给自己这么多钱,张辅并决定明天早上去借钱。

    兴和乃四战之地。对自己行军作战能力极为自信的张辅,压根就不愁在兴和任上找不到钱来“还”。暴力才能带来暴利,绝对的暴力就能带来绝对的暴利。

    更何况每死一个敌人,对边境的边民来说,才能实实在在的少一份威胁。

    真实的世界一直是弱肉强食。身为保家卫国的武将,张辅若是对与大明为敌之人去讲那些虚头八脑的仁义道德,不仅是严重的渎职,更是对大明子民的犯罪。

    既是职责所在,还能合法赚钱,张辅又何乐而不为呢?

    王夫人对儿子想支付招待费用的想法,很支持。她二话没说就从密室拿出银票,且当着丈夫的面对儿子道:“跟陈三郎说,用不着省钱”。

    发现丈夫与儿子都看向自己,王夫人豪气地说:“陛下与殿下邀请这么多贵宾,自是为了国家大事。但这么多贵宾能来,也有老父亲的情分在。咱怎能厚着脸皮让皇室来付钱?就算砸锅卖铁,咱也不能丢父亲的脸”。

    张玉认为妻子所言在理,便对张辅令道:“你再告诉舜卿,若是这些不够,便从为父年底人参分红上去扣。”

    “这事既然关乎到你祖父,就是父亲的事。这钱,你之后用不着说‘还’”。张玉对张辅不容置疑地接着道。

    王夫人略微迟疑了下,对看向她的张辅道:“按你父亲的话去做”。

    “本来就没有分家,之前说‘借’,也只是让家中更多的人能接受。既然此事已被母亲上升到了祖父,自己自然只能接受”。想到这,张辅并立即应诺。

    看到儿子收起银票,张玉接着道:“中午,兵仗局的焦玉焦大人,会由海津镇来北平。到时你与为父一起去接焦大人”。

    “这位焦大人是皇亲国戚”?听到丈夫亲去迎接,王夫人好奇地问道。

    见父亲沉默地看向自己,张辅对母亲解释道:“焦大人不是皇亲国戚。但大明的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大小将军筒、大小铁炮、神机箭皆出自焦大人。”

    “焦大人是国士”。再稍微一想,张辅郑重地接着说。

    父亲、丈夫都是名将,王夫人在长期耳闻目染之下,她自然十分清楚火器在战争中所起到的作用。

    只是王夫人对火器本身没有兴趣可言,所以她发现丫鬟们端着饭菜在外等候,并立即招呼丈夫与儿子准备吃早饭。

    吃好,张玉对儿子道:“跟为父一起去都司,上午还得确定好一万两千名,去兴和换防的军士”。

    丈夫与儿子走后,见丫鬟们收拾好碗筷且端出房外,王夫人对屋内仅在的钱嬷嬷道:“我这二媳妇也真是没什么眼力见。圣上虽说成婚之日是明天,但圣上可没令她不来给公婆请安”。

    发现夫人脸色不快,钱嬷嬷回道:“二少奶奶早上虽然没来问安,但每天晚上还是来了。对小姐屋内每个下人,也是很客气。二少奶奶应该与绝大多数人一样,对圣上的圣旨,很是小心”。

    王夫人虽认可钱嬷嬷这话,但她还是不满地道:“我看我这二媳妇是觉得袁大师说她将来会是太师之妻,才会不把我这婆婆放在眼里”。

    钱嬷嬷讨好地道:“袁大师不是还说过不仅老爷、姑爷能封王,而且姑爷也能在新朝再次封王。”

    “之后小姐的儿子、孙子、孙女婿不仅都能封王,还个个皆是太师?大师甚至说张家与国同运。二少奶奶的命,哪有小姐这般富贵”?钱嬷嬷又道。

    “再说正常的母子之情远胜于正常的夫妻之情。您对二公子的付出,哪是二少奶奶能比的。二少奶奶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也是个明白人。二少奶奶哪敢不将您放在眼里”。钱嬷嬷又接着说。

    “姑姑当时自身难保,才会将哥哥放在父亲身边。哥哥也从来没有怪过姑姑”。王夫人本来听得挺高兴的,但想到钱嬷嬷提到母子之情、夫妻之情时,前面加一个正常,她又解释地道。

    看到钱嬷嬷点头,又发觉自己将婆婆依旧称为姑姑,一生实际上没有婆婆的王夫人叹道:“袁大师说我前世行善积德,今世才有这等福报”。

    虽然袁珙是道士,毕竟道士才能掐指会算,但钱嬷嬷相信袁珙会提佛家的因果之论,就因为这是她小姐对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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