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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日夜经过赵李家(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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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阗收了鞭子,过来做个揖,说:"冒犯夫人。这是鄙家事,夫人不如回避。夜深何不休息?”

    梁乌梵拦到前面去,说:"得罪,得罪。原是白日鱼宫主有件东西忘了,我们夫人怕她念想,所以夜深再送回来。但既路过看见,梵斗胆一问,这是什么家法,要把人打死?”

    紫阗冷笑道:"夫人不知家父并非天命有数,是被人害死的。我这就要将这歹人拷问出来,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梁乌梵再代道:"哦,那这篾席里的有罪?”用眼神指了指一旁的死尸。

    "梁阁主还是不要再问,免得我家丑外扬,伤了两家和气。知一两分紧够、知三四分太多!”仔细看,那打死的婢女席边还撒着一炉干透的药渣,想是要以此嫁祸给鱼玄机。但这新配的药石本无催生红苔之效,所以鱼玄机方才一直远远坐着,毫不所动,大概只觉得此门灵前放肆、喧闹可笑。

    鱼玄机这时已从后面慢慢地踱过来,这也是她的"家事”,她尽可以想说就说。她拈牢莺奴袖:"你不要听,脏了你的耳。两个婢子是没有看好她家的主母,因此受罚。”

    没有看好什么?她说会"脏了人的耳”,旁人心虚怕误会,连道:"莺夫人不知,三婶娘自觉让歹人害了主人,未能尽孝,前些日投井没了。还不是这些丫头眼懒、放她轻生,多可惜。”便被紫阗用眼神喊停。而这两丫头出事时就在东苑前面,最早看见主人家狼狈的死相,更难说有没有听见事发时三郎妇的悲呼,所以怎样都活不成。

    紫阁众倒怕鱼玄机不当一回事,把难听的话当众说出来。

    莺奴也知道时辰,不多问,只说:"十三郎呢?”

    十三郎还和紫阗家的在一块,奶娘踮了一下,不敢走过来。其余人看见生母在此,而这十三郎还挤在阗的家眷里,倒是有些惊讶。莺奴回头说:"公子施行家法,我等无权过问,但十三郎年幼无知,害怕眼里沾血带凶,我要领他回去。”何况打死奴婢到底犯法,"外人”倒真看不得了。

    紫阗捋着鞭子,再笑道:"十三郎也是我紫阁子弟,当然是要从小牢记效仿。大丈夫见不得这点血,以后如何做人?梁阁主,你的儿子也这样娇惯?”

    莺奴微微上前,说:"公子对十三郎是长兄如父,如今更是一家之主。是一家之主,故而刑罚臧否之事,独在你一人,旁人何必学而越俎代庖?长兄如父,自该慈愍爱幼,小袭童眼无辜,你忘了二十年前的事了。”说到此处时紫阗心跳几乎戛然而止,但莺奴的话也就此打住。

    此话是说,蚀月教已然承认紫阗家主的身份。白日那些暗地里来通过气的紫阁男女们,这算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莺奴虽然满口答应他们好处,但如若从头就不承认紫阗的身份,那就是陷他们于不义——这一家内外的矛盾,便是这样怪异精巧,层层寄生都依附在"紫阁”二字之上。假使紫阁不存在,他们不过是普通男女,就连向莺奴乞要的那些好处也都得不到。

    紫阗自己心中的块垒当然也浇灭许多。而妻子的死终究让他不畅快,一想起就令他作呕。这一刻对着鱼玄机的笑又想呕吐了,忍耐片刻,没能忍住,忽然地向前一倾。

    有人抢上前去用袖替他遮挡,而看到那只是呕吐时,又难免退了一步。怎么这样失态?

    鱼玄机一直在那无声地笑着。

    他克制不住,喉中不断发出尴尬的巨响,连连吐了两滩。有人顺势将他扶回去,那处置了一半的奴婢当然也不继续打了。想想三郎为什么这样失态,当然难免想到那受辱死去的三嫂三婶;想到便觉得五雷轰顶,这样丑的事怎么会发生在这家?虽然这样丑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越想越觉得报应分明。

    紫居纯也一直在那无声地笑着。

    莺奴要去接小袭回来,被鱼玄机悄悄地推回去了。她又要拉住鱼玄机,也被她拂去,她说:"不用担心我。你等着罢。”又是那"你信么?”的眼神。

    她不能不信,鱼玄机认定的事她也不能反驳。

    鱼玄机等人群都回到灵堂里,转身袅袅地离开。莺奴折返时还面有惆怅,唐襄在一旁劝解,说宫主总能化解万难,教主且不要挂心了。

    莺奴回过头说:"唐阁主知道她是化解谁的万难,她的、我的,还是小袭的?”机关万变,为鱼玄机所护的那一件珍宝如若是她本身,如若并非她本身,莺奴都有千万的愁思。

    唐襄在那一瞬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上官武已离去数年,而莺奴竟依然愈发像他,不是因为她还在向上官武效仿,而是因为鱼玄机将她向反面逼去。上官武之所以成上官武,难道是因为上官武要成上官武?是秦棠姬将他向某处逼去。

    紫阁那名被打到半死的奴婢次日死了,她死前就有流言传出来,说她吐露老主人的死乃是"西苑的丫头受人指使”,旁人不用说道,也看出三哥想把此事归为阴谋,暗指背后的主使是西苑的那位,所以对这流言反而谨慎。

    三哥已是家主了,老主人为何而死,还有什么可查的?除非这杀人的人就是三哥自己,他要寻个可以不了了之的收尾。怀疑到鱼玄机头上,最后又因为两家的关系而作罢,恰好免了血腥收场。

    但事情却不像他预计的那样发展。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另一种演绎法来,站在鱼玄机那方唱词,只问这宫主杀夫的意图何在。论继承,十三郎的财产是老主人生前签过契的,就连三哥也动不了;论情分,宫主姨娘与老主人的联姻又最无人情,两人之间能有半丝夫妻恩爱都是假的,自然谈不上妒忌生恨。那她如真是幕后黑手,这一举还能是为什么?只能是有了私情。

    和谁?

    话到这里就已经歪得无边无际,鱼玄机就这样随意他们将她今夜许配给此,明日又强送给彼,那这说来说去,倒是配给三公子自己最说得通——老主人一死,三公子便成了新家主,一人独得大利;他又独独带着紫袭在自家院里。三公子怎么好抱着紫袭在家里?

    结果那卖出去的流言一下转了风向,回头变成他自己和鱼宫主暗通款曲,三郎大惊大骇,人言竟然能够这样可恶。

    他即刻不让人嚼舌根了,就连最初传出去的流言也不让说,又令奶娘带着十三郎回鱼玄机的西苑里去。她抱回紫袭的第一日便去三郎家里坐,倒让三郎家里不好处置。鱼玄机进了门,一妾为她侍坐,她笑笑寒暄,忽然说:"你读过《鸿门宴》?”弄得那女子不知如何回答。

    她在心里笑说,高祖先据关中,早已成王,却向败寇来谢罪,万事不过一大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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