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齐家平天下（上）

    

    堂下的司马烈不动声色地看着悕雪在高堂上的一举一动，悕雪新选官吏这一举，即是他不反对，还有朝上这么多出身世家朝堂元老，悕雪也只能选出些不足挂齿的小官，而那些小官不可能撼动朝堂，司马烈便也没放在心上。

    同时，至始至终，司马璟也未曾被小皇帝提及，而是咨询其他大臣，将各种事情交给这些素未蒙面的其他大臣去做，司马烈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她是为了撇清自己与司马璟的关系？

    群臣从起初对于她这个小皇帝的戒备和警示，在悕雪布置了两件事情之后，大家渐渐发现这个小皇帝什么事都问要臣子，自己根本拿不了主意。群臣的目光也变为试探与打量，觉得这小皇帝也就半斤八两，掀不起什么风浪。

    此刻，朝堂之上一派喜气洋洋，悕雪却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担忧，因为糖已经吃过了，接下来必然是要吃刀子的。

    悕雪先看了司马烈一眼，而后面对群臣，说道：

    “吾还有一事，要跟各位大人们一说……”

    这时，朝堂上瞬间又安静了下来，群臣纷纷对悕雪投来疑惑的目光。

    “昨日，皇太后回宫，在城郊遇到了刺客……而且吾也险些中箭……”

    悕雪此话一出，第一个站出来的是祖狄，他怒不可遏地说：

    “我不在京城，皇宫的防备就变成这样了吗？！”祖狄怒视那些管着禁军的文臣，那些文臣都纷纷低下头，尤其是卢仲。

    “祖将军请勿动怒，还好昨日有援军及时赶到，我想应该是殿中卢大人对禁军管理得当，是吧，卢大人”悕雪说完朝卢仲望去。

    祖狄转头，狐疑地看了卢仲一眼，而卢仲，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迎上悕雪的赞赏的目光，卢仲面上有些僵硬。

    同时，从另一个方向，司马烈半眯着眼睛，目光如冰刃一般，似乎要将卢仲刺穿，他只觉背脊发凉，双腿一软，在大殿里叩首跪下。

    “让陛下和太后娘娘受惊，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卢大人，你说什么呢，多亏了你，吾和太后才能顺利回宫，应该赏才是呢。”悕雪笑盈盈地说道，瞥眸朝司马烈看去。

    卢仲在堂下跪着一动也不敢动，悕雪接着说道：

    “卢大人护主有功，不过……有对于刺客的来历有眉目了吗？”悕雪的声音明显地冷了下来。

    卢仲身躯一震，俯身叩首的他面如土色，朝堂之上一阵寂静，过了好一会，卢仲徐徐起身，额上渗出的的汗珠若隐若现，无不显示出他心中的惶恐与不安。

    “回禀陛下……臣不知……”卢仲答道。

    祖狄听闻，见卢仲现在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眼露凶光，十分不满。

    原本让一个没上过战场的文臣来负责宫中的禁卫和京城的治安，祖狄就觉不妥，于是，他拱手朝悕雪说道：

    “陛下，祖狄听闻，因为这些年战事频繁，百姓民不聊生，那些民间恶霸背地里便开始招兵买马，做起替人血刃的买卖。”

    悕雪听闻，若有所思，然后说道：

    “哦？是吗……所以，是因为大豫对不起他们呀……”

    群臣一惊，一般的人听到此话，多应该是捶胸顿足，深恶痛绝，怒斥这些刺客，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小皇帝，居然把责任归咎在了自己身上。

    但悕雪刚刚的确只是有感而发，她虽轻描淡写，但对群臣们来说简直就像天方夜谭，皇帝怎么能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有错？！

    祖狄拱手俯身，朝悕雪说道：

    “陛下言重了，本是那些鄙陋之人品行不端。”

    悕雪此举有失皇家尊严，姜公公的咳嗽了一声，

    悕雪在上朝前曾跟姜公公约好，若她言行失当，便要咳嗽一声，以示提醒。姜公公此举让悕雪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她赶忙说道：

    “祖将军有理，是吾失语了。”而后转头对卢仲说：

    “那么这事就交给卢大人去查清楚了。”

    其实悕雪已经料到司马烈应该相关证据毁得干干净净了，所以她也并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可以敲打敲打卢仲。

    卢仲诚惶诚恐地领旨谢恩，小皇帝不仅没有处罚他，还说要赏他，还给他指派了新的事务，这看上去就是要重用他的样子，但这一切，并不让卢仲感到高兴。

    卢仲私底下已经向司马烈方投诚，小皇帝若是真傻，将刺杀一事想得如此简单也就罢了，但卢仲隐隐约约觉得，现在，小皇帝虽然还是初生之犊、羽毛未丰，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澄澈的眼睛里总有些看不透的东西，而且，能在司马烈的眼皮底下登堂入殿，便足矣证明其非等闲之辈。

    所以，小皇帝若不是傻，而是有意而为之，那就是在用反间计，让他和司马烈反目，到时候，不用小皇帝动手，司马烈就会把他置于死地。想到这里，卢仲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时说不出话来。

    卢仲低眉颔首地起身，退回去的时候偷偷看了司马烈一眼，正巧两人四目相对，司马烈瞥眼，眼中透出一丝煞气，卢仲愣了一下，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匆匆回到了群臣之中。

    “不过，昨日除了用剑的刺客，还有一位用弓箭的杀手，那箭险些射中了吾的脑袋……”

    群臣听闻，大惊失色，悕雪刻意顿了顿，不时去看看司马烈，观察他神色的变化，之见司马烈面色如常，但嘴角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抖动，悕雪接着说：

    “而那支箭，被恰好要进宫的司马澄世子给捡到了，吾儿时就不擅长舞枪弄剑，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所以想让各位大人替吾看看。”

    而后，悕雪低头对姜公公说：“姜公公，传司马澄世子上殿吧。”

    “传司马澄上殿——”

    司马澄已经在殿外恭候多时了。

    话音刚落，只见殿门口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太阳已经升上天边，日光灿烂，照在司马澄的身上，只能显出轮廓。

    悕雪有些恍惚，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跟司马澄之间居然有那么远。

    随着这个颀长的身影缓缓向殿中走来，司马澄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青衣朝服，头戴八旈冕冠，神情肃穆，一副不易亲近的样子。

    悕雪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司马澄这般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司马澄站定，低眉颔首，朝悕雪跪下行礼。

    “司马澄，参见陛下！”

    “起来吧。”悕雪撇了撇衣袖。

    司马澄手捧长箭，旁边的大人纷纷朝那支箭望去，祖狄直接走上前去，司马澄颔首朝祖狄行礼，祖狄点点头，仔细端详起那支箭来。悕雪说：

    “澄世子，你跟各位大人说说这支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