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晾白条

    

    车轴和三元钱事件过后，张北京对张小强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时有时无的疏离感常绕在他身上，对张小强的称呼从“小强哥”转化为“张小强”。

    张小强觉得再在他家住下去已没有意思了，应该尽快抽身，但他不想给张北京一家留下落荒而逃的印象，想继续掩饰几天。既然大家没戳破真相，就有没被发现的可能，所以还要掩饰下去。

    这天晚上，张小强吃完晚饭，在家磨蹭了好长时间才来到张北京家，也没好意思走进正屋门，站在外面招呼了张北京一声便去了西北屋，躺在大床上发呆。不一会儿屋门一响，张北京走了进来。快十点了，在小小的农村百无聊赖的春夜已算是挺晚了。

    张北京未说话便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伸长四肢舒服地发出一声长叹准备睡觉。

    “拉灯吧。”张北京道。以前他从不这样，在睡前两人总是先闹腾一阵的，张小强想。但张小强内心有愧，自然不便于吹毛求疵，于是起身拉灯。

    “可尿罐还没拿呢。”张小强拉灯前顺便望望床下，没看到尿罐。

    “那你快去拿尿罐吧，我困了，先睡了。”被子底下传出张北京懒洋洋的声音。

    张小强愣住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使劲想了想才想起，一直以来都是张北京拿尿罐倒尿罐的，不用张小强操心，即使偶尔发现尿罐没拿也只是稍微提醒一下，张北京便“嗯”一声然后屁颠颠跑去拿尿罐。因此他对张北京的表现很不习惯。

    “你去拿吧，我不知道尿罐在哪，快去。”张小强说。

    “你去找找吧，在茅厕门边儿上。”张北京翻了个身，依旧懒洋洋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从被子的形状来看，他正背对着张小强，显是对张小强的催促不大耐烦。

    “张北京你怎么回事儿？一直以来不都是你拿尿罐的么。”张小强对着那堆隆起的被子说。

    “是的，张小强，现在也该轮到你拿一次尿罐了。”

    “张北京你到底拿不拿？”

    “你没看到我已经脱衣服了么！我怎么拿！”说着，张北京猛然掀开裤子，露出一身白条。

    “衣服脱了不会再穿上？”

    “你既然穿着衣服，为啥不去拿，有这来回说话的功夫早拿来了。”

    “脱了衣服就不去拿是吧？”张小强问了一句，然后三下两下也把自己脱得只剩裤衩，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怒道，“好了，现在我也脱衣服了，我也不用拿了。”

    “张小强，你怎么这样！拿一次尿罐就那么难么？”

    “问题不是拿尿罐，而是你变了，今晚你脱了衣服不拿尿罐根本就是预谋的！”张小强站直了身体大声道。

    “我变了？”张北京也站起身怒道，“还不知道谁他娘早变了呢！张小强，你……算了，我不屑说你做的那些破事儿！”

    “啥破事儿？有本事你就说出来！”张小强尽管心虚，但既然马上就要撕破脸皮，也就十分理直气壮。

    “你别这么无耻！”张北京骂道。

    “说谁无耻！”张小强一时气急，狠狠推了张北京一把，向来张小强势强，张北京势弱，在一推之下张北京倒退两步跌下床铺，许是脚硌得疼，又被张小强凶狠的气势所震慑，呜呜大哭起来。但无论怎样，他骨子里的那股犟劲是抹除不了的，他也凶狠地扑到床上，面对着张小强大喊着。

    “就说你，就是你，是你无耻！”

    两人气不过扑打在一块，张北京毕竟打不过张小强，败下阵来站在床角上呜呜大哭起来，涕泪横流，引来了张北京娘和姐姐。

    好在张祖尧和张亮今晚不在家，出去做事了，这会儿只有张北京娘和他姐姐张芳听到哭声过来劝解，张小强立刻敛了狠性，装出乖巧的样子卧在床上盖上被子，假装无辜地望着抹眼泪的张北京。

    “又咋了？哭啥！”张北京娘倚在门边问。

    张北京不答，哭得更凶了，张小强作势去拉他劝他。

    “有点出息行不？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犟，也不看看你那个熊样！”张北京娘训道。此刻张北京正光着上身站在床角，随着大哭和抹眼泪，令张小强觉得好笑。

    “不用你管，滚开！”张北京冲他娘骂道。自己受了委屈，张小强反而作了好人，又受到母亲的讥诮和训斥，让他很是愤怒。

    “你骂谁？”张北京娘怒道，“你再骂骂试试……大半夜的不睡觉，哭哭泣泣的做啥！”

    “我就哭！没你事儿！”张北京骂道。

    “我让你较劲！”张北京娘怒不可遏，冲上前来狠狠拧了一把张北京的屁股，张北京大哭躲闪着。

    “唉！真有意思，小破孩儿有事没事就晾白条啊！”张芳在一旁叹道。

    “滚开！”张北京冲张芳吼道。

    “切！”张芳伸出五指向空中弹了一下转身离去，“不识好歹的熊孩子，懒得理你。”说完故意扭动着腰肢走了。张北京娘数落了几句也转身离开。

    她们娘俩走后，张北京又哭了半天，哭到只听得哼哼声看不到眼泪。张小强也被哭烦了，早就卸下了伪装，捂上被子对张北京不理不睬，独自想着心事。又过了一会儿，张北京在轻微的哼哼声中伏下身滚到被子里，随手抻出拉灭了电灯。

    两人的确累了，浸在凉丝丝的夜里很快入了梦乡。

    第二早上张小强起得挺早，张北京看似仍在沉睡，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张小强还是打了个招呼，抱起被子便离开了张北京家。之后再也没有在他家睡过。

    他知道，经过窃棒、偷钱和打架这几件事，张北京家已经不喜欢他了，只是说不出口赶他而已。他是时候离开了。

    之后，他和张北京的友谊不温不火地维持着，张小强对回到从前不敢奢望，只希望随着他们慢慢长大，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会被冲淡，最后那些幼稚、无知和愚蠢会被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