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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一碗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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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鸿辰坐正了身子,微微前探,望向此时抬起头来已是一脸血迹的萧曜,“朕当然要还你清白。为使这大逆之檄文无落脚之处,朕拟去你秦王之位。你意如何?”

    顿下头去,此时已分辨不出脸上是血是泪,萧曜痛声大拜,“儿臣叩谢父皇垂怜!”

    萧鸿辰点点头,将地上众臣工一并叫起,“记下,自今日起,我朝永世不设秦王之位,仅此以为后世之诫。”

    “臣,谨遵圣谕。”众臣齐声应到。

    萧曜垂首在众臣之列,面上血迹也不敢擦去,他心中如遭雷劈,永世不设秦王之位……那么他……

    众臣在侧,都亲眼见得二皇子萧曜今日之惨状,然则奈何……私下里皆都听闻,严守臣死后,皇后严宝珍已经被打入冷宫,二严的这份大逆檄文一下,去萧曜秦王之位也是应有之意,纵使有心替二皇子分说两句,谁人又敢在此刻这么做……

    是以众人皆不敢拿余光偷望二皇子一眼,均是视线低垂,大气儿都不敢出。

    见时候差不多了,萧仲康此时方才出言道,“陛下,此时这篇大逆之文怕已是传遍天下……是不是拟一份讨伐逆贼之文予以回击。文中需执雷霆之力,辩叱之辞,方显我朝威仪,以正君臣之道。”

    萧鸿辰点点头,拿手点指堂中翰林学士,“那便依辅政王之意,拟几份出来,朝议之后遍发天下。”

    翰林学士躬身回道,“陛下,待讨贼檄文拟好之后,还请陛下先行过目,再转内阁吧。”

    “善。”萧鸿辰余光中却看到萧子峻那不高的身子在众臣之列前后动了动,似是要抬步出列言语些什么,又退了回去。

    并未察觉萧鸿辰正在看他,子峻那尚显稚嫩的面庞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神情。

    他身旁的献王萧逸见状轻咳了两声,子峻立即回过神来,偷瞥一眼自己的父皇,又赶紧低下了头。

    萧鸿辰心中当即便有几分不悦,对他言道,“今日既然身在这西暖阁,便是着你旁听政务之意。只要事关朝政,有话当讲便讲,你尚未成年又怕什么?即便说错,朕也赦你无罪。”

    当下萧子峻便鼓足了勇气,像模像样的出列向萧鸿辰躬身道,“儿臣,确有一言要奏禀父皇。”

    “讲来,让臣公们也都听听。”

    似又在脑海中仔细想过,萧子峻顿了片刻,这才出声道,“儿臣以为,拟那讨贼檄文,甚不相宜。”

    却以为他这一本正经的要言说何事……萧仲康不由得摇了摇头,到底是年少……

    萧鸿辰方要令他退了回去,只见得他一脸正色,心中微微笑过,依旧板着脸道,“怎么不相宜,你是如何想,又以为该如何做?既是奏禀于朕,便要言之有物,说的清楚明白才是。”

    便有些鼓荡之意,萧子峻暗暗压抑着心境,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却是一板一眼的说道,“儿臣以为,如若是外敌来袭,侵我中华,便该由父皇亲拟檄文,昭告天下。令万众一心,同仇敌忾共御来犯之敌……”

    哦?

    萧鸿辰眼眉一挑,冲他抬了抬手,鼓励他道,“说下去。”

    “严氏叔侄,不过乱臣,此乃天下正义之士共识。勿论何朝何代,皆为世人弃之如敝履。从其乱者,亦逆贼也。他们哪里配明发上谕檄文?父皇调兵谴将将其诛灭便是,义在我朝,父皇只需口谕六字便足矣。”

    萧鸿辰不由得扶案起身,他目视着萧子峻,“哪六字?”

    “乱臣贼子,当诛。”

    萧子峻此一番言论,虽思量尚浅,却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魏思勤当即心下大赞,随即出列道,“臣,附议。”

    袁承焕亦要出列之际,却见得萧鸿辰面上方才对萧子峻一言深感妥慰之像骤然不见……便就止住了脚步。

    果然萧鸿辰面上颜色瞬时数变,他只冲魏思勤挥了挥手,却对萧子峻厉声道,“这番言辞,是谁教你的?!”

    萧子峻当即便是一愣。

    不过十四岁的少年郎,却如何当得起萧鸿辰当堂震怒,随即神情便委顿了下去,怯声道,“没人教儿臣……”

    他丝毫不知自己错在了何处,手足无措之际,又勉力的分辨道,“儿臣师从三位大儒,先生们往日里便给儿臣讲述君臣之道,史实典籍……”他抬起脸面,一派茫然之色,“父皇……儿臣说的哪里不对么?”

    双目如剑般的仔细端详着萧子峻的面目,却未见他有丝毫作伪之状,萧鸿辰缓缓坐倒身子,只随口说一句,“重臣在列,安有竖子当堂大放厥词的道理?退回去吧。”

    魏思勤想要替萧子峻分说几句,萧鸿辰却冲一众朝臣摆了摆手,“朕有些倦了,明日早朝再议,跪安吧。”

    朝臣们纷纷跪拜之后,缓缓退出殿外。

    袁承焕却率先身子一怔!

    他脚步顿住,不顾朝仪的猛然转身望向萧鸿辰,惊喜之下却似自语般的言道,“明日早朝?!”

    他这一句,却叫身旁的梁广正亦是一愣。

    这位三朝老臣反应过来,激动之下不由得涕泪皆下,返身跪倒便哽咽道,“万岁……”

    萧鸿辰点了点头。

    景帝终于要驾临金銮,上殿亲政了!

    慌乱之下,养心殿西暖阁的众臣也不分阁里阁外,扑通扑通就跪倒一片,山呼万岁。

    ……

    直到众臣一个个欣喜交加的离去之后,萧鸿辰依旧坐在龙案之后,久未动身子。

    他的脑海中,压根就未思量明日亲临金銮大殿之事。

    他的面色,却愈发的阴冷下来,转首望向康佑福,“查。他的这番言语,到底是出自那三人之中何人之口。”

    胆敢犯禁,触他立储之逆鳞,如此诛心之举,他便势要将其人碎为齑粉。

    康佑福缓步来在案前,“圣上,五皇子的一言一行,三位师父的日常教习,皆有专人记录在案。每日里,老奴都要翻阅一番的……”他缓摇其首,“从未见今日之言辞。”

    “重查!”萧鸿辰思忖再三,缓言道,“如若这真是子峻自家之言……”

    康佑福眼睑不抬的躬身道,“贺喜圣上。”

    他这一句贺喜,却叫萧鸿辰眼角又跳了跳,低声吩咐道,“不忙。懿贵妃那里也细细探查一番……子峻近日与谁人私下言语过,一个不漏的查清楚。”

    康佑福深以为然的点头应下。

    瞅着此间再无旁人,康佑福低声道,“苏将军密奏里请制的冬衣,已经运走。”

    萧鸿辰在龙椅上不由得站起身来,“好。”他不禁对康佑福赞许有加,“还得是你老康!若是交由那帮废物,怕是明年此时也做不得!数万套冬衣,怎么筹备的如此之快?”

    康佑福便就摇摇头,“圣上谬赞老奴了,步军短装,骑军长衣,按着苏将军的冬装要求,均是连皮带毛的皮袍,加之皮帽,靴筒,这一时间根本做不出这么多……库里的存货都调出去也是不够。圣上请恕老奴僭越,是着拓石居的穆瑞全力发动京畿一带的皮货商一同赶制……听说京城乃至直隶境内的所有皮货仓场都被搬空了。”

    萧鸿辰重重的点点头,“义商!”

    言及穆瑞,他便又想起了素伦。

    他的儿子苏赫,义商穆瑞,这皆是素伦留给他的……

    不由得垂目深叹之,他当即言道,“你告诉穆瑞,朕亏不了他。传他择日觐见,朕亲笔提一副额匾赐给他。”

    他继而沉吟道,“雁鸣关最近可有军报?”

    “尚无。依旧是月前那一封,御北大将军徐凌言秋末屡有小股蒙真游骑骚扰关隘,此乃常态并无大事。”

    萧鸿辰面上顿时阴云密布,喃喃道,“这枢部齐甄……一时间却还动不得……”

    后续他又自语些什么,康佑福却就不敢听了的。

    ……

    秦王府府门前的那块额匾,当日就摘下了。

    十月初冬的傍晚时分,寒气已是凌厉,府内的侍妾、管事、仆从、婢女,黑压压的在二进庭院里跪了一地。

    院子里很静,府内的所有人均是战战兢兢地垂首不语。

    萧曜的屋内,叮当乱响着,已足有半个时辰。

    砸了。

    都砸了。

    萧曜疯了一样的砸了正房砸偏房,砸完了再砸书房……

    屋里早就是一派狼藉,已是无处下脚。

    他尚嫌不够,拆了窗户不算完,此刻正在奋力的准备将房门也踹了。

    却又有谁人敢劝。

    王府管事进去劝过,此时捂着脑袋正跪在人前……他被飞来的砚台砸中了面门,脸上的血迹早就干了,也不敢擦。

    萧曜身旁几个跟班的常随,都跪在管事身后,被捣破了鼻子,捶青了眼窝,一个个均是吸溜吸溜的暗暗忍着疼。

    便就听见屋里哎呦一声惊呼……

    几位常随对视一眼,推搡着管事爬起身来就往屋里冲去。

    却又被萧曜一顿腿脚踹了出来……

    萧曜扶着腰眼随着便冲到了门外,却是方才踹门的时候崴了脚,扭了腰,自己栽在了地上……

    他早已衣衫不整,满头大汗,那平素里一贯梳的齐整的发髻凌乱着,披头散发的在门前嘶吼道,“如何?!你们这帮狗才想要干什么?!”

    他拿手点指着一院子的人等,“都给我滚!想看本王的热闹?!”

    低头四下寻觅着什么物件,想要冲众人扔了过去,却已经左右找不到一件囫囵的东西……

    他索性跳着脚骂道,“你们都给我记清楚些!即便不是秦王,老子依旧是二皇子!二皇子殿下!”

    尤不过瘾,他气喘吁吁的返身又冲进了屋内,他就不信了,连个门子他都踹不掉?!

    却有谁人敢滚……

    两位婢女急匆匆的赶到王府管事身前,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后,便有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月门处。

    她不过身着一袭素布长袍,已然是及腰的如瀑青丝就随意的系拢在身后,却在这冬日的傍晚,如一缕袅袅青烟,似一道潺潺溪水……柳腰轻摇,她款款而至。

    在几位侍妾望向她甚为怨毒鄙夷的眼神中,管事长出了一口气,爬起身来快步来在她的前面,低声道,“孙姑娘可算是来了……”

    孙月娥冲他微微欠身,“佛堂诵经方毕。”

    管事便就冲着屋内,一句话不敢说,只向她递着眼色。

    望见这院中一地的人,听这屋内咣咣的踹门声,孙月娥柳眉轻蹙,也不言语的就转身欲走。

    管事便就在心中哀嚎一声,也顾不得拘礼,伸手便拽住了她的衣袖,“姑娘……你就算是救救我等吧……天寒地冻的,看这情形,怕是今夜就要一个个跪死在这里了……”

    孙月娥近处一瞅他的脸,便就扯过他就着院中灯光瞧看,“要紧么?”

    “嗨!”管事此时哪里还有心思顾着自己的伤,“姑娘赶紧去劝劝吧……”他回望一眼院中的人等,一咬牙,“我……我给姑娘跪下了!”

    孙月娥轻手扶住他,蹙眉咬了咬下唇,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

    她独自进了屋。

    低头在一地的凌乱中,找了一处尚可落脚的地方,她便安安静静的立身站着,只是看着他。

    他正举着一把残破的椅子要往门上拍。

    或许是佛堂里他亲手替她捻制的檀香果然用料极纯,她此时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确有安神静气之神效……他放下了手中的椅凳。

    抹开散在额际的乱发,他扯拽了几下身上皱皱巴巴的衣衫,深深得喘了口气,淡然道“有事?”

    “也没甚要紧的。”她似根本未瞧见此间的狼藉,仅是像往常一般随口道,“前些日殿下带我去山里采的山菇,掘的冬笋,都拾掇出来了。我做了碗素面……殿下此时饿了么?”

    “你做的?”

    “嗯。”她并未像往常一样垂下头去,而是就这般目光平静的回应着他的目光。

    她没有再称他王爷。

    她极为聪慧的叫他殿下。

    没有为什么,好似她一贯便就如此称呼他一样的自然。

    他终就静了下来。

    随手拢起了头发,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步出门外。

    好似根本就未看到跪在院中大气儿也不敢出的一干人等,他在门前顿住脚步,候着她出来。

    “只有一碗么?”他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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