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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接续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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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慢!”

    帐中便就响起一道阴冷之声,然而其间那股不容拒绝的断然之意,却令薛丁山不得不回身一望。

    他本就不想回望……

    他在这帐中最不愿看到的那个人,便就是此时对他出言相阻的陈宫。

    也不知为何,按理说他薛丁山这几十年间见的各色人等便就多了去了,其间也不乏那神神鬼鬼之辈……

    可他就偏偏见不得这位陈宫。

    只看此人一眼,他就觉得顿有阵阵冷意入怀,浑身上下就是那般的不舒坦。

    再多看些时候,此人身姿作态显现出的那种胶黏阴冷之感,便就像是一条自暗处蜿蜒而出的毒蛇,那三角蛇头吞吐而出的嫣红蛇信就在眼前嘶嘶作响……

    他恨不能……拔出佩剑,将其一剁两段方觉快意!

    便就在薛丁山脚步一顿,回身之际……

    陈宫慢条斯理的左右晃着,踱步帐中央。

    “薛将军断不可去。”

    薛丁山根本不欲与他多言,只挥了挥手,转身欲行。

    “薛将军此去,若将大将军唤了回来,只怕是我家主公其命休矣。”

    只闻听陈宫不紧不慢的这一句,薛丁山不由得周身打一个冷颤。

    帅帐之中,众将的视线此时便都盯在陈宫身上,皆是不解之意。

    苏赫命就休矣……

    陈宫此言却是何意?

    “陈先生,暂且不知京中有何变故要将大将军急急召回……圣上金牌已至军中,这要晚了一时三刻,怕就是大麻烦。”薛丁山稳了稳心神,缓言道。

    却就听得秦骏大声喝道,“兀那陈宫!这帅帐之中乃是军中重地,休要耸人听闻,讲些不知所谓的胡言乱语!大将军不在,薛将军便是军中主事,他方才所言已是将令,难道你陈老儿连这个都不知晓?”

    对秦骏所言,陈宫满不在乎的只是一味在帐中冷笑。

    穆青显然对这金牌之事,始终在心中计较,此时便看过秦骏一眼,来在陈宫身侧,低低声道,“陈先生以为……”

    陈宫那吊梢眉下,一副三角斗鸡眼四下瞥过,高高昂起头,负手在帐中只对薛丁山言道,“薛将军方才说,尚不知京中有何变故……”

    他晃了晃脑袋,“我陈宫料那京中事务,便如囊中取物一般……”又对秦骏冷哼一声,“耸人听闻?如今苏将军便是某家主公,身为家臣,某岂敢妄言!”

    穆青终就沉声道,“陈先生所指,是那秦地之事?”

    陈宫当即抚掌称妙,“正是!”

    便也不卖关子,他接续言道,“大将军奉旨平二严,虽诛首恶严守制,却将秦地私赠严峻杰……”

    “私赠?!”薛丁山当即就恼了,“北狄铁骑南下在即,若要继续盘磨在甘陕之地与那严峻杰放开了打,没个数年之功怕不能将其尽数剿灭,何况严峻杰在蜀地经营多少年,这要一路打到西蜀又将拖到何年何月……怕是届时,京城都丢了!这如何是私赠,乃是我近卫军退出秦地而已。”

    “还届时?!”秦骏嗤笑道,“攘外还是安内,从来便是两难!这要不是大将军断然定下计策,果断退出秦地……要把严峻杰这厮打急了眼,一旦连横了北狄骑军……怕是大夏就完了!”

    穆青当即面色一沉,“两位将军慎言!二位皆是军中主将,如何能言语如此无所顾忌!”

    蜀中大将刘峰当即踏前一步,他的声量不大,话一出口却似斩钉截铁一般,“严将军,深明民族大义,绝非那卖国求荣的卑鄙小人。他断不会为了一丝己欲,将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闻听大将军断定北狄军马即将南下,严将军亦是终日愁容满面……若不是心怀中原百姓,他安能坐视当场乱刀砍死他的大伯严守制!”

    陈宫不由得哈哈大笑。

    “私赠秦地,这是我说的。此刻便就是京师朝野上下都是这般说法!某已断定,此时在朝堂之上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比这更难听的还有,要不要某来为诸位一一道来?!”他四望之下,见帐中竟然无人言语,便狞笑着点点头,“苏赫其人,狼子野心!出身域外北狄,不止有异心尚且有反骨!手握重兵,却与那蜀中严贼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意图以西南半壁为仪仗,与严峻杰私下密谋共夺天下……”

    “够了!”穆青低低呵斥道。

    “哼!”陈宫冷笑,“如何能够!某早已料定,将秦地之事具情密奏朝堂的,便就是那白方朔!”

    他环视众将,轻蔑嗤笑道,“你们知道什么!这白方朔从来便就是献王萧逸养的一只狗!如今秦王已倒,五皇子尚未成年,母家式微……便就是这从来以药罐子王示弱人前的闲王,怕是如今起了争储之心!圣上亲政这才几天……这三道金牌之后,就不知暗藏有多少肮脏污秽的朝中势力,他们便就皆在暗处磨刀霍霍等着大将军回朝呢!”

    陈宫这一席话,却就叫这帅帐内如冰窟寒穴一般……

    此间皆是武人。

    有一位算一位,均是大夏真正的勇武之士。

    然则,便就是这些真正的武人,战阵之上披荆斩棘,无惧生死……他们怕就怕沾染上这些朝中政事。

    苏赫麾下,并无蠢笨之人,此时他们心中都已万分清楚,这陈宫所言不虚……

    他那双三角眼,自帐中诸将面上逐一掠过,他的时间很紧,他尚来不及一一甄别这些将佐之中,究竟都有些什么人……虽然他已在暗下开始了这项工作,虽然他知道苏赫必定不会让他这么做……但身为家臣,他定要替主公如此为之!

    薛丁山此时方知这位陈宫陈五步的厉害。

    他不由得低声问道,“那,按照陈先生的意思……”

    陈宫的声量中便就一派澈寒之意,他近乎一字一顿的沉声道,“以大将军今日之势……即便在此间坐而视之,朝中又能将他奈何!”

    “金牌?”陈宫顿一顿,“就让它继续来好了,大将军断不能回朝!”他的视线似为实质一般,自帐内诸将脸上一一扫过,“自此时起,严禁军中一切信函家书往来。丑话说在前头,凡有只言片语自军中传了出去……你们便要领教我陈宫陈五步的手段。”

    多少人就在此刻,不由自主的打一个冷颤……很多人都感觉到似有那毒蛇悄然自身后盘了上来,后背脊梁处一阵阵彻骨的冰寒。

    ……

    十二月十五。

    近日无雪。

    却是冷冽异常。

    这过了晌午,日头便时隐时现,便又冷了几分。

    天上的一团团乌云却也不厚,不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四下却是灰朦朦的。

    丝丝冷风,时缓时急却总也不停,刮在脸上便像刀子似得隐隐生疼。

    徐北毅不过在夜不收的骑队中尚不到十日。

    他也是自小在这边关长大,如此酷寒他原以为他也受得,算不得什么……然而这一趟跟了出去,只不过两个昼夜,他这方才知道日里夜里皆在野外,被冻透了,冻木了,冻伤了,到底是个啥滋味。

    即便是露在外面的脸上手上皆涂满了厚厚的油脂,这一趟下来,依旧是裂满了一道道的口子。

    他索性也就像其他夜不收一样,不去管它也不去清理,洗脸洗手那是想都不要想的,热水一烫,这冻裂的创口间就像是拿烧红的火钳子烫,拿锯子割似得……

    也唯有就让它长好了再裂,裂开了再长,直待将这一副皮肉打熬的像那些夜不收老卒一样,换上一层树皮也似得死肉,也就再不用怕了。

    不过将歇了几日,这就又要出去了。

    徐北毅便就叹了一口气。

    非是他吃不得苦。

    是他这心里不好受。

    与祖父言说的那些,便也就只能在祖父的书房里,这到了营盘驻地,却哪有功夫再去思量那些,只做好眼下的事儿要紧。

    他是觉得对不住自己在大鼓口的那一众弟兄们。却是为了他,他原本属下的兵卒随着他一并被发到了这夜不收军中。

    虽然弟兄们无一人怪他,他却这才知道,在这夜不收军中却比驻扎在大鼓隘口又苦了不知多少倍,即便他都着实有些熬不住……

    苦便苦了,关键还在于那些夜不收老卒,对他们这些新下来的驻军汉,压根就瞧不上眼。

    ……

    拾掇好一应要带的东西,卷巴在青布里便就是背囊,在胸前系个死扣,拎起破风刀,徐北毅就步出了四处漏风的营房。

    说是营房,不过是土块砌的破屋子,外面胡乱抹了些草泥了事,矮的他立在当间头都抬不起。

    这一步踏出去……一阵小风就钻进了怀里,他浑身禁不住打个冷颤。

    回望一眼,他便对这里面又臭又脏的破屋子有些不舍。屋子再破,置个要死不活的火盆,那起码还有些温度……这外头冷的,只站不到半柱香的时候,他就冻透了,牙花子嘚嘚嘚的不住上下打着。

    口里哈着白气,他便同其他夜不收一道在原地蹦着活动着身子……

    徐北毅就眼瞅着那复姓拓跋的校尉左右瞄着到了他近前,冲他咧嘴一笑……

    这一笑,他就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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