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抿唇半晌，才轻声开口道，“阿衾，我和你兄长，总有一天是要和离的。”
如果这个年代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江颜宁可自己一辈子孤独终老，她不愿意做尹玉堂的装饰物，也不愿意做一个物品。就算是在这个年代，江颜也想自己活得开心一些。
“你，你胡说什么？”尹衾有些心慌，她伸手握住江颜的手，着急地道，“虽然这次可能兄长让你生气了，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好人，你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要和他和离。你跟我说过的，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给一个人下定论。” 江颜轻轻笑笑，摇头。
从来都不是一件事情。
她本来觉得就算是成亲也无所谓，反正尹玉堂晚上和她不睡在一张床上，人长的又好看，她有钱花也能自由自在的，这么过一辈子也行。
但是尹玉堂对江辰的态度，她接受不了。
“阿衾……”江颜忍了又忍，却还是启唇看向尹衾，轻声问道，“你喜欢你兄长吗？” 犹豫好半天，尹衾才点点头，面色微微有些泛红地认真点头道，“很喜欢。”
“你知道吗？外面怎么说尹玉堂的都有。有人说他不近人情，有人说他杀伐果断，有人说他冷血残忍。甚至有人在诅咒他，说像是他这样的人迟早会不得好死。”江颜说话的时候面色十分平静，她声音逐渐放轻，低声道，“那如果有一天，你成亲的对象因为这些谣言，因为这些事情就对你很喜欢的兄长口出恶言，你还要喜欢你的郎君吗？”
尹衾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
江颜也没等她的回答。
她就只是轻轻一笑，抬眸道，“尊重一个人的表现是尊重这个人所喜爱的一切，他连我喜爱的东西都不能尊重，你说，我在尹玉堂的眼里算是个什么东西？虽然有很多人都愿意这么过下去，但是阿衾，我不愿意。” “如果他连尊重我都做不到，那我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门外的尹玉堂攥紧了拳头。
他在听见江颜说两人总有一天会和离的时候就想转身离开，但是鬼使神差地留下来，就让他听见这些话。
江颜听上去不像是在无理取闹，说话的时候甚至慢条斯理的，像是一直都这么觉得。
在简单的心虚一瞬间后，尹玉堂突然有些烦躁。 现在江颜这些话说的这么好听，那前生呢？前生江颜在给自己下毒的时候，在想什么？想过这些所谓的尊重吗？那个时候的他在江颜的心里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江颜。”屋子里面的尹衾轻声开口，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看向江颜，一字一句地道，“我印象里面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江颜不记得了，但是尹衾一直都记得。她在很久之间就见过江颜一次，当时是在宫宴上，她跟着尹玉堂一起入宫，看见了花枝招展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江颜。
江家几个女儿站在一起本身就引人注目，而江颜也是其中最耀眼的一个。
当时的江颜眼里谁都没有，漂亮又任性。 她听见江颜提起李燕安的时候口气都是嫌弃，提起江辰的时候十分恨铁不成钢，提起自己的未来，她要的都是荣华富贵，权势金钱。
所以在知道江颜嫁给尹玉堂之后，她才会那么抵触。
“你……和之前比真的变了很多。”尹衾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半晌才轻叹一口气，“如果你要和离的话，应该谁都拦不住你吧。不过，如果你能一直都是这样，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这样的江颜，她也忍不住喜欢。
之前？江颜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尹衾之后，就知道肯定是原主了。
江颜撇撇嘴，“就因为我之前做错过一件事情，说错过一句话，以后我的好久都不承认了么？就算是我之前再跋扈……但是自从进尹家，我也没有一点儿对不起你们吧？”
提起这个，江颜就觉得生气，忍不住抱怨。
“不管我之前和李庆云是什么关系，嫁过来之后我们就没有再私下见过面。这么长时间我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尹玉堂的事情，但是他呢？”江颜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委屈，“他每次都会问我是不是想和李庆云走，怀疑我做的事情别有私心。”
仔细一回忆，江颜就觉得尹玉堂是真的不是个东西。
她在尹家没少帮着尹玉堂出头，但是这孙子不觉得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还那么对江辰！
江颜抿着唇，将被子往自己的头上一蒙，恶狠狠地骂道，“不想了！反正我迟早要和那个狗男人和离的。阿衾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儿，他要是遭报应了，说不定会拐带上你的！”
“你……”尹衾方才明明就看见江颜眼角的眼泪了。
人家不承认，尹衾也不好追问，就只好叹口气，没说什么。
一夜过去，有人好眠，有人无眠。
尹玉堂第二日一早吃早饭的时候脸上顶着两个极其明显的黑眼圈。
尹玉泉看一眼就冷哼一声，开口嘲讽道，“该不会是因为想去大理寺兴奋的睡不着吧？大理寺和皇上身边可不一样。大理寺的工作是要靠着自己的能力的，光靠着皇上的宠爱可不行。”
尹玉堂和李仁之的关系长安中人尽皆知，所以有不少人怀疑尹玉堂这个中书侍郎是怎么来的，毕竟年纪轻轻……就能位极人臣，实在是不容易。
“阿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尹白露翻个白眼，也跟着道，“人家尹衾可就靠着这一件事情跟外面的人炫耀了，要是你说破了，他们家可就一点儿能拿出来的事儿都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不还有个人命官司么？”尹玉泉接话。
这两人一开口简直像是在讲相声，一句句都戳在尹衾的心窝子上，她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下意识地看向江颜。
之前每次这种时候，江颜都会开口帮忙说话的。
但是这次。
江颜连动都没有动。
像是目光都在眼前的事物上，江颜目不斜视，根本就没有理会那两人的嘲讽。
一看见这样，尹白露就更来能耐了，看向江颜道，“去大理寺还要带着嫂嫂，看来你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谁知道是感情好，还是因为陛下压根就没指望他干活？”尹玉泉冷哼一声，自己的胸膛都跟着挺直了一些，“大理寺的事情一直都是我们处理的，少卿的位置一直都空着，也没缺什么。”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尹玉堂过去就是做花瓶的。
尹衾越听越觉得不顺耳。
可一直到尹老爷子都开口了，江颜也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尹老爷子道，“食不言，寝不语。”
尹老爷子张口了，这两人也不敢胡言乱语，就只能低头老老实实吃饭。
不过，席间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往日一说起尹衾和尹玉堂，江颜都像是护犊子一样立刻跳出来，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氏的眼睛一转，就明白了，立即笑着道，“我听说昨天江三郎和三郎打起来了？这兄长和妹夫的关系啊，是不容易。而且江三郎的性子也确实特殊一些，你就稍微让让他吧。”
“就是的，就江云瑾的那个名声，也不知道三兄和他有什么好吵架的，都丢人。”尹白露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十二分的嫌弃，她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道，“那样的人啊，就不配在长安活着。”
江颜的脸色黑下去几分。
“白露，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尹玉泉幸灾乐祸，目光扫过江颜，笑着道，“这不是还有个江家的人在这里么？你要是再乱说话，小心她生气了。”
这话说的江颜就有反应了。
江颜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她抬眸看向王氏，眸光冷淡，面上却带着几分笑意，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阿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劳烦二婶娘费心。但是二婶娘之前的两次都失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第三次重来的机会，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教育吧。”
王氏没反应过来。
等明白过来是在骂人的时候已经晚了，江颜将碗和筷子放好，在旁边坐下了。
规规矩矩的。
王氏总也不能这个时候过去找麻烦，就只能咬牙切齿地忍着。
不过因为赌气，王氏没少阴阳怪气尹衾和尹玉堂。
本以为江颜多少会说那么一句两句话，但是没想到江颜全程就是一言不发。
看上去，像是不打算管尹家事情的样子。
王氏心里窃喜。
江颜这个态度她最喜欢了。
毕竟，这样就能拿走尹衾的嫁妆，没有人会阻拦了。
指望尹玉堂？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