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微微勾唇，半点儿没在慌的，她甚至还问一句：“尹瑜呢？”
别的不说，如果真的因为受不了一起睡跑掉，那接下来就轻松多了。
“郎君天一亮就出门了，好像是去小郎君那边？”莺儿也不太清楚。 那有什么事儿就等回来再说，江颜让莺儿给自己挽个好看的发髻，并且非常直接干脆地拒绝她上妆的提议。
尽管穿过来好一段时间，江颜还是不太习惯这边的审美，和印象中仙气飘飘的古装根本不一样。
小姑娘的妆也画的格外成熟，连江凝李燕安这样满满胶原蛋白的少女脸都能老十岁，她看着都觉得暴殄天物。
不行，以后一定要想想办法，改变这些人的审美！
一边琢磨着这个，江颜抬脚就要往外走。 听说大理寺来的人不少，八成是被她算计过的都上门找麻烦了，也不知道说这些人点儿什么好，一个个都没有定力这种东西吗？
先前听大理寺卿说，大理寺有不少人都是单身，一把年纪连个媳妇都没有，她这不是给这些人找媳妇么，怎么还怪上她了？
“你要去哪儿？”尹玉堂一出门就撞见江颜往外走，昨夜又做些心虚的事情，眼下便格外的敏感。
江颜扫过他身后的尹君昊，随口道：“去前厅见大理寺来的人，他们说要见我。”
“先吃饭。”尹玉堂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抬脚便往回走。 有尹玉堂撑腰，江颜也没拒绝，只是碎碎念道：“你现在是病人，要好好休息，怎么早上天刚亮就出去？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
听见江颜提起“昨晚”，尹玉堂的脚步一僵，随后才恢复如常。
“有事。”
，连尹君昊都有些听不下去，忍不住微微蹙眉，想着要不要劝劝自家小叔。
哪儿有这么和小姑娘说话的？ “那昨晚睡得好吗？”江颜眨眨眸子，神色颇为认真地问。
这可关乎到两人以后还要不要一起睡的问题，江颜自然上心。
也没想到江颜居然如此执着于昨晚，尹玉堂抿唇半晌，才哑声开口道：“不错。”
江颜颇有些意外地微微扬眉。
像是尹玉堂这样身娇体贵的大少爷，她还以为会不习惯床上突然多个人呢。 ……等等，好像不是突然？尹玉堂要是和李仁之一起睡的话，也是睡在一张床上？
这么一想，江颜就安心多了。
“就算有事也不能起那么早呀，你伤口都已经裂几次了？有一箭是在心脏附近，你能不能稍微上点心，搞不好是要死人的。”江颜皱着眉头，越说就越觉得心累，长叹一口气道，“好像长安缺你就不转一样，每天都这么忙。李仁之也是，明知道你受伤还给你找这么多的事儿，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
听见江颜直呼李仁之的名字，一直跟在身后的尹君昊脚步一顿，面露几分惊恐。
尹玉堂倒是没说话，显然已经很习惯这种状态了。
跟在后面的鹤见更是眼观鼻鼻观心，直接一言不发。
如果夫人知道主上起这么早就是为教训教训小郎君，会做何感想？
“小婶婶。”在进门前，尹君昊小声道，“先前是我不该拦着你，对不起。”
他的声音太小，以至于江颜都没能完全听清，只模模糊糊地听个对不起。
本也没打算和一小孩子一般计较，江颜笑眯眯地道：“没关系呀。”
尹君昊本就比江颜小不了多少，如今也快要到议亲的年纪，因为尹家的身份也见过不少名门贵女。他如今对上江颜的笑脸，脑子竟下意识地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人怎么……怎么这么好看？
“准备这么多东西，不若将阿衾也叫过来吧？阿衾也很担心你的。”江颜扫一眼桌上的东西，便主动提议。
不想，尹玉堂只看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江颜正打算再劝，就听脚步声从外面进来。
尹衾一袭樱色的齐胸襦裙，衬得人娇俏可爱，她进来行礼道：“阿兄，嫂嫂。”
“你怎么来了？”江颜惊讶。
听她问，尹衾也很惊讶，看向尹玉堂问道：“不是阿兄叫我过来的吗？”
“坐下，吃饭。”尹玉堂松开江颜的手，自己先坐过去了。
尹衾和尹君昊显然是早已习惯，连问都没多问一句，就乖乖自己找位置坐好，顺便将距离尹玉堂最近的位置给江颜留下了。
聪颖如江颜，怎么可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无非就是尹玉堂领来尹君昊，怕她认生放不开，才特意将尹衾叫来的。
她早该发现，这么多饭菜，本来就是四人份的。
“尹瑜。”江颜眉角眼梢都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她凑到尹玉堂的身边，说话的声音都是带着笑音的，“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话音刚落，尹君昊的筷子掉了，鹤见脚下一个踉跄，尹衾更是水杯没握住，直接滚到地上。
只有尹玉堂神色自若，镇定地道：“食不言。”
“还寝不语呢。”江颜不在乎他们的奇怪表情，自顾自地丢出更令人震惊的话，“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少说话呀。”
刚捡起筷子的尹君昊手都跟着哆嗦，俊俏的脸几乎红透，内心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呆在这。
倒是尹衾心思单纯，也不知那些有的没的，只是好奇问道：“原来阿兄晚上会说梦话的吗？”
“尹衾！”尹玉堂不能凶江颜，却是能凶尹衾的，他冷声道，“食不言。”
尹衾扁嘴，乖乖吃饭。
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尹玉堂的耳尖有些隐隐的红。
有江颜说的几句话，导致早饭全程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尹君昊和尹衾更是吃过饭就溜，跑的那叫一个快。
江颜也没打算多留，甭管如何外头大理寺那群人还在等着，就算尹家他们不敢硬闯，晾久了总归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江颜。”
前脚刚打算走，后脚江颜就被人擒住手腕。
她手腕纤细，被尹玉堂用力一扯，还隐隐有些疼。
“干嘛呀。”江颜看他，偷偷活动手腕，不见不喜。
尹玉堂眸光清亮，灼灼地看着她道：“我跟你同去。”
虽然他面上不显，但眸中的维护却是分毫不加掩饰的，江颜一眼望过去，便看得真切。同样的神情她在江辰身上见过无数次，熟悉得不能再熟，眼下出现在尹玉堂的眼中，她心里隐隐有些欢喜。
这人分明都被“江颜”杀过一次，却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要不是知道他和李仁之有断袖之癖，她都要怀疑尹玉堂是不是喜欢她了。
“不用。”这念头涌上来，江颜的声音就又软下三分，哄着他道，“这是在尹家，他们又不能吃掉我。你现在还是大理寺少卿呢，万一我真的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也难做。回去好好躺着休息等我，我回来给你带蜜饯，好不好？”
饶是尹玉堂对这些事情迟钝，眼下也能觉出她根本就是在哄个孩子。
可那双桃花眸子盯着自己，又软糯着声音问“好不好”，他根本没法摇头拒绝。
盯着她的眸子半晌，尹玉堂喉结微动，哑声道：“好。”
江颜笑得便更好看些，提着裙摆转身就走。
盯着她的背影半晌，到快要消失在视线中，尹玉堂才迈步跟上去。
鹤见立即也跟上，问道：“主上，夫人不是让您回去休息吗？您这是……？”
冷飕飕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鹤见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个儿的主子是尹玉堂又不是江颜，这会儿脑子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考虑考虑再说话。
不想，尹玉堂却并没有因此怪罪，只是慢条斯理道：“莫要让她发现。”
大理寺的人如何，他是清楚的。倘若江颜当真做过什么，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此地是尹家，恐怕也难收场。
……说到底，终归是他担心。
“四娘。”莺儿跟着江颜，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她无奈道，“您不能总把郎君当小孩子呀。您听听那个口气，简直跟哄五娘子似的。”
这称呼有点儿陌生，江颜反应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江家那小丫头江铃。
“他一病，脾气不就跟个孩子一样么？”江颜提起这人的时候，没忍住微微弯唇，语气都跟着温柔几分，“再说，他那么可怜，我宠宠他怎么了？甭管怎么，名义上不还是我郎君么？”
可怜？
莺儿抽抽嘴角，有一会儿没想明白郎君哪儿可怜。
且不说是权臣显贵，就从小到大一直是长安传奇这一点，也没见有过第二个人。自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又被尹老爷子捧在手心养大，哪儿可怜了？
四娘怕不是脑子坏了。
江颜没接收到莺儿怜悯的目光，只是慢条斯理地迈步进尹家正厅，望着一屋子气势汹汹的人，唇弯的疏离和淡漠恰到好处，有几分尹玉堂一般的不近人情。
“听闻，诸位找我？”
她出现的一瞬间，为首的陈武便站起身，双目赤红道：“江颜！长安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