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号这个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玩意儿其实没什么用，就只能彰显身份，证明一下自身的高贵和与众不同。
问题是，封号这东西给个公主王爷都很正常，给江颜这么一个素人，朝堂上下定然要引起轩然大波。 江颜皮笑肉不笑，敬谢不敏：“圣人太抬举阿颜了，阿颜受不起。”
谁知道李仁之心里惦记着什么东西。
“你不想要？那太可惜了。”李仁之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故意去看江颜的神色，笑吟吟地道，“本来还想着，你若是有封号，便能和江家的关系断的干干净净。江辰与你是兄妹，也可算在你这一枝。”
江颜无法避免地心动了一瞬间，旋即想起来这孙子肯定有别的打算。
甭管这人看着再怎么无害，到底是个皇上，到底是凭着自己的手段一步步走到这里的。 不可能这么傻白甜，这又不是童话故事。
按下自己的心动，江颜努力装作面无表情：“江颜无功，受不起陛下的抬爱。”
谁知道接受之后是不是要给李仁之卖一辈子的命，她宁可找些麻烦的方法让自己和江辰离开江家，也绝对不要随便答应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
李仁之意外极了。
江颜的态度坦荡，让在场的几个人心思各异，不过谁都没有表现出来。 将货币的问题简单商议结束，其余的政务就没什么江颜的事儿了。
李燕安眼尖，瞧见她身上还带着各种各样的画着图的纸，便点点江颜的肩膀，小声道：“你画的东西快掉出来了，是什么？”
问话的时候语气随意，江颜随意敷衍过去也不会觉得尴尬。
江颜却浪费了她的苦心，她根本就没打算瞒。
随手将画着图的纸张抽出来，江颜指着上面的画给李燕安显摆。 “这是我画的衣服。夏天这么热还要穿圆领袍多难受啊，穿这个就凉快多了。”
这张图纸上画的是现代所制成的仿魏晋风，比起现在尹玉堂身上穿着的中规中矩的圆领袍，看着不仅清凉，而且飘逸。再加上江颜随手涂出来的发型，衬得图上的人像是壁画上的仙人。
李燕安很感兴趣，摸着下巴一边打量一边看下一张，问道：“这个呢？”
这张是一张仿明制的图，江颜光是想想就觉得尹衾穿上肯定很好看。
“这个就是女孩子穿的了，我觉得比较适合冬天穿。这样里面塞多少都看不到，而且脖颈上还可以再加一圈毛领，这样就更不担心冷了。” 她简单介绍过之后，又扒拉出另外一张来，献宝道：“这个是我特意给你画的！你穿上肯定好看！”
这件更偏向于现代古装剧里的侠客装，没什么特别的形制，就是奔着好看和飒爽去的。
在看图纸之前，李燕安先看见的是江颜的眸子。
带着笑意与光芒，好像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李燕安心念一动。
“我……”
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压下，改为一句夸奖。
“阿颜在这种事情上很有天赋。”
“你喜欢吗？”
江颜望着她，满眼都是期待。
谁能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说不行不喜欢呢？
“喜欢。”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
在旁边偷听好一会儿的裴纵终于忍不住了，她隔着一个桌案凑过来，在瞧见江颜的图纸时颇为惊讶地瞪大眸子。
裴纵忍不住夸奖：“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种天赋？这衣服做出来肯定很好看，阿颜，不如你也给我做一套吧？我想要……红色的，如何？”
“可以呀。”江颜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喜笑颜开。
在这种年代推行新的衣服和推行新的政策一样艰难，但如果李燕安和裴纵都愿意穿上，那肯定能引领新一轮的风潮，她连广告费都省了！
“阿颜，我也想看。”江辰喊出一声，理所应当地对江颜伸出手要图纸，光是扫一眼，他就弯起那双桃花眸子，“阿颜若是做出来，我也想要一套。颜色便由你来选，可好？”
“好呀，等之后做出来，我给阿兄和秦郎君一人送一套。”江颜答应得干净利落。
这两人都是长安出名的纨绔，又都是风月场上的常客，若是两人先穿上，她一定能打开销量。
江颜的常识告诉她，像是尹玉堂这般古板的人定然不会穿这种东西，李仁之万人之上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算两人的份儿。
尹玉堂端坐在原位，听江颜同他们讨论花色，面上虽是没有表情，心下却痒酥酥地觉得好奇。
又觉得有些委屈。
为何不拿给他看？
听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连李仁之都觉得好奇，也对着江颜伸出手：“给我看看。”
江颜稍一考虑，还是给他一套明制的飞鱼服。
飞鱼服比起旁的更加端庄稳重，魏晋风虽然看着飘逸，但到底显得有些……不像是皇帝。
只是扫一眼，李仁之便微微挑眉，问道：“这可是……男女都有？”
当时画飞鱼服的时候，江颜顺便将齐腰画在旁边了，两个花色还是差不多了。
她稍微想了一下，微微点头。
“那好。”
李仁之眉目间藏着笑，微微勾唇道：“你只管做两套，一套送进宫中。另外一套……送到江家。给什么人，便不用我说了吧？”
给江凝？
这些纨绔权贵还真是用的一样的法子，送衣裳送首饰，以为这些东西就能哄着姑娘家开心了么？
天真！
虽然是在心里翻个白眼，不过江颜还是琢磨一下，眨眨眼开口。
“虽然可以，不过阿颜想和陛下提个请求。”
李仁之微微扬眉，这小姑娘居然还和他讲上条件了？
有点儿意思。
他心情甚好，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讲。”
“等阿颜的店面开业，希望殿下能赏副墨宝。”江颜眨眨眼，话说的极其直白，“阿颜想要个陛下写的招牌。”
这对李仁之来说算不得是什么难事，不过对皇帝就难说了。
其实江颜自己也说不准这个人会不会答应自己，就是冒险试试。
如果有李仁之写的招牌，那她最开始设想会遇见的问题就都不存在了。
“你是想让我给你招揽客人？”李仁之倒是想的明白，他微微扬眉，看不出喜怒。
江颜也知道光是一套衣服肯定收买不了李仁之，她稍微琢磨一下，便认真道：“阿颜以后无论有什么眷侣款式的新品，都定然给陛下送一份过来，再给阿姐送一份。”
还有尹玉堂的一份，也得送过来。
这话在心里念叨一圈，江颜到底是没敢和李仁之当面说。
李仁之凝视江颜半晌，才勾着唇角：“没想到江四娘居然还是个会经商的，罢了，答应你就是。等你定下名字，让江云瑾来取。”
江颜松一口气，立即笑道：“多谢陛下！”
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仁之瞧着她这副模样，倒是能从她的眉眼间看出几分江凝的样子来。许是江家人个顶个的好看，又都遗传了江家已故老爷子的桃花眸子。
江颜一笑起来，他就能想起来十五岁的时候，站在树下对他笑的那个人。
笑得比江颜更温柔，比江颜更含蓄，却比江颜……更惊艳。
“你做好的衣服，先去问问你阿姐喜不喜欢。若是她不喜欢，便不用给我送了。”
李仁之不知想起什么，开口的时候声音带着几分落寞。
江颜决定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随便打听。
“对了，这样的衣服，你给行舟也准备一套吧。”裴纵突然想起什么来，指着魏晋风的那一套道，“行舟应该会喜欢。”
“这个……”
江颜摸摸鼻尖，神态有些犹豫，试探着道：“不如这样，我做好了送给燕安，让燕安送给皇子殿下，如何？”
她可不想和裴行舟再有什么关系。
那种年轻气盛的小奶狗她真的不行，别说是尹玉堂说不说什么了，就算是她和尹玉堂没有婚约，她也绝对不能接受。
裴纵愣了一下，才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颜道：“看来你是当真不喜欢行舟啊。”
“你就别打趣我了。”江颜笑的极其心虚，小小声道，“其实皇子也不见得喜欢我……”
两人才见一面，裴行舟就大声嚷嚷着想要嫁给她，能谈得上什么喜欢？无非就是看中了她的容貌，看中了她与旁人不同。
可那叫什么喜欢？
那叫馋她身子。
裴纵和她的距离比较近，听见这话便微微挑起眉梢，目光扫过尹玉堂问道：“那你之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那些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喜欢尹玉堂的。
江颜认真思考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道：“应该都是真心的。”
关于尹玉堂的除外。
她说的坦荡，却没想到坐在旁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尹玉堂却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衣服。
他觉得欢喜，却又觉得难过。
江颜说喜欢他是真的，那为什么又说不能喜欢他？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