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的做法虽然一劳永逸，但影响不小。
被鹤见折腾来的几个人各忙各的，江云瑾入宫面圣，秦牧一去王府送李庆云，尹二哥将此事回去告知尹老爷子。
半晌，院子里就剩下江颜和尹玉堂了。 瞧见江颜软着身子往尹玉堂的怀里去，四周的奴仆十分有眼力见地四处散去，给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江颜。”尹玉堂放轻声音喊她，“我们先回去。”
“不要。”江颜不仅不打算走，还身子一直往下滑，可怜兮兮地道，“我不想走，好累哦，怎么晕乎乎的。”
他自己也算是酒量很差的那一种，却还是第一次见江颜这样喝一杯就能倒下的。
“那我……抱你回去？” 尹玉堂几乎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分明两人刚刚成亲时他也抱过，彼时却并不觉得什么，眼下为何如此紧张？
“好！”江颜面色绯红，对着他傻乎乎一笑，搂着他的脖子亲昵道，“你快抱抱我嘛。”
心软得一塌糊涂，尹玉堂小心翼翼地将她拦腰抱起，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怀中抱着一个人，尹玉堂的步子走得却还是极稳，一步一步间的间隔几乎都是一样的。 “尹瑜……”
江颜在他怀里也不甚老实，毛茸茸的脑袋一直往他怀里拱，软着声音道：“你夸夸我好不好呀？”
尹玉堂抿着唇，不知该夸她什么。
“你夸夸我嘛。”江颜见他不说话，干脆去扯他胸前的衣裳，讨宠一般道，“以后你就不用担心李庆云了呀。”
原来是为这个。 尹玉堂敛眸，垂眼去看她的模样。
脸颊绯红，双眼迷离，却不依不饶地要个夸奖。
“恩。”左右无人，他便神态自若地开口，“很懂事。”
“呸！”
藏在暗处的黄泉恨铁不成钢地啐一口，揪着旁边云生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家主上就这么夸人的？” “你就知足吧，能从主上嘴里听见句好话都是几年难得一遇的了。”云生翻个白眼，继续看热闹。
鹤见很有先见之明地后退一步，扯扯旁边一言不发的碧落，溜了。
果然，在他溜走的下一秒，尹玉堂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目光锐利，泛着冷意。
云生心一沉。
不过今日的尹玉堂没空和他计较，因为下一秒他就被江颜凶狠地推一下，险些没站住。
江颜鼓着脸，不满又委屈：“我不要听这个！”
夸人词汇量贫瘠的尹玉堂抿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好在江颜喝醉虽然喜怒无常，却并不记仇，推一下之后就又老老实实地窝回去，小小声地自己嘟囔。
尹玉堂凝神去听，才听见她念叨的是李仁之。
“人家是圣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听燕安说又很厉害。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吵架啊。你要一直帮着他，他也会一直让你做权臣的，你们要长长久久地……输给他也算是……”
有些地方声音实在太小，再加上喝醉含糊不清，尹玉堂着实没听清。
总之是在夸奖李仁之的。
他心中有些吃味。
将江颜放在床上时，她还在犹自念叨着让他们好好相处，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不过在沾到床的一瞬间，江颜立即就抱着被子滚了一圈，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看着尹玉堂。
“我头好晕，身上也好累……”
尹玉堂不做他想：“明早就好了。”
“不行！”江颜气他听不明白话外之音，干脆直说道，“我要你讲故事哄我睡着！”
尹玉堂一怔。
冷不丁地想起什么来，尹玉堂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可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哄你睡着。
“你为何……说不能喜……喜欢我？”
“喜欢”这两个字对尹玉堂来说似乎极其难以启齿，若不是因为此刻的江颜醉醺醺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江颜迷迷糊糊地看他一眼，半晌才微微摇头，极其固执地道：“不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你。”
尹玉堂低声：“你总该给我个理由。”
只是他忘了，这个人向来是不肯如他所愿的。
就像是今日，他分明还是想要个答案，江颜却迷迷糊糊地睁着水光莹莹的眸子看着他，半晌突然一笑，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笑嘻嘻道：“你较真的时候怎么这么可爱啊？”
可爱。
江颜似乎很喜欢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他往日总觉得面上挂不住，今日却有些别样的心思。
尹玉堂声音仿若气音：“……你总说我可爱，可为何从不爱我？”
若江颜如今是清醒的，定要被尹玉堂惊到。
不过她如今醉酒，什么都反应不过来，连话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在他耳边胡乱蹭一蹭，然后自己一松手，眼巴巴地等着他讲故事。
尹玉堂微微合眼，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等他再睁眼打算给江颜讲故事时，江颜却已经睡着了。
睡颜天真，模样娇俏。
听墙角的四人这会儿也在门口等着，怕里头的两位有什么事儿，结果等好半晌，只等到里面的烛火熄灭。
云生立即挥挥手，喜笑颜开道：“散了吧散了吧，主上和夫人歇了。说不定是鸳鸯红被翻红浪，过几个月咱们就有小郎君了。”
他话说的痛快，却发现其余三人全都看向他的身后。
浑身僵硬地转过身，云生就瞧见尹玉堂站在自己的身后，他面色僵硬一瞬间，哑着声音道：“主、主上。”
“马厩好些日子没收拾过了。”尹玉堂目光扫过云生。
云生立即懂了，灰溜溜地道：“属下去收拾马厩了。”
“婢子给四娘煮醒酒汤去。”
“属下突然想起还没去尹家通报一声。”
“婢子去给四娘准备换洗衣裳。”
剩下三人一个跑的比一个快。
尹玉堂目光最后看一眼屋中，才将房门缓缓关上。
-
翌日一早，越王府。
李庆云是被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声音给吵醒的，揉揉宿醉疼痛的额头，他不耐烦地破口骂道：“大清早的，谁家死人了放炮仗？”
“我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李燕安的声音悠悠地从门口传来，笑吟吟地道，“这炮仗锣鼓可是我特意为你请来的，为了恭贺你，怎么，你不喜欢？”
恭贺他？
他有什么好恭贺的？
李庆云没什么好气，叫进来奴婢给自己更衣洗漱，一边懒洋洋地应付外面的李燕安：“大清早你发什么疯，不在皇宫里面呆着，来越王府干什么？”
虽然越王和先皇是兄弟，但是关系算不上是多好。
君臣的关系一直都有些紧张。
就更不用说和先皇几乎没有感情的李燕安和李仁之了，他们对越王府的态度几乎称得上是防备，所以李庆云和李燕安虽然是以兄妹相称，却并不见得多亲近。
李燕安来越王府这种事情，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难怪李庆云觉得诡异。
李燕安倒是不介意，就只是懒洋洋地道：“我说了，是来恭贺你的。不仅仅是我，还有阿兄的。贺礼已经给你放在前面了，一会儿你可以自己过去看看。”
两人这个语调倒是有几分相似。
恭贺他？
越听越觉得糊涂，李庆云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肯定是昨天自己喝醉酒干什么不该干的事情了。
只是……他怎么不太记得了？
因为宫宴上江颜说的话，他觉得心里一直很堵得慌，所以最近几日一直在找狐朋狗友喝酒发泄。
昨日喝醉之后，他不让人送自己回家，满心都是想要去见江颜。
然后呢？
他见到江颜了吗？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李燕安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她笑着道，“昨日你去中书侍郎府找江颜，不知为何非要拉着江颜和她结拜为兄妹。阿颜没办法，便答应你了。所以今日这礼……自然是恭贺你多了个妹妹的。”
李燕安微微一顿，又跟上一句道：“不要妄想抵赖了，当时你特意叫人过来见证。尹家人、江家人还有个凑热闹的秦牧一都在场。所有人可都是瞧着的，你抵赖不了。”
像是认准了李庆云肯定不会记得，李燕安稍微改变了事实的一部分，反正当时在场的人就那么几个。
李庆云这个脑子也肯定不记得，她当然要把话往偏向江颜的那一边说。
看看，现在里面的人不就不说话了么？
“你说什么？”
李庆云还没来得及束发，人就从屋子里面冲出来，看着李燕安震惊道：“你说我……和江颜结拜成兄妹了？”
“是的。”李燕安笑着点头，“恭喜啊，多了江颜这么可爱的妹妹。”
只有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江颜那么可爱，别说是李庆云了，她都有心想让太后将江颜收为养女，和自己一起在宫里生活算了。
“不可能，你骗我的！”李庆云哪里相信？
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一步，震惊道：“阿颜，她，她怎么可能答应？”
“不答应又要如何？难不成要和离然后跟你么？你也不看看，你哪里比得上尹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