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不管对尹玉堂意味着什么，江颜觉得对自己都没什么意义。
她现在不能心软。
在心里和自己确认这一点之后，江颜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再问关于尹玉堂的事情，她撑着下巴，对黄泉问道，“江辰是不是说今天晚上就能回来来着？” 黄泉点点头，轻咳一声对江颜道，“郎君是这么说的。”
具体能不能回来谁也不知道。
江颜也没介意那些，就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半晌才摆摆手道，“算了，不想那些。”
该回来总会回来的。
有些事情就是不经念叨。 原本应该晚上回来的江辰人不见踪影，一直到暮色四合，站在城墙上的江颜也没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江颜虽然还没有什么反应，不过其他人已经开始觉得慌，黄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江颜道，“娘子不用担心，可能是路上耽搁一会儿，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一群人中原本应该最失态的江颜如今看上去却十分镇定，她就只是拢着身上的披风，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道，“嗯，我知道。”
黄泉看江颜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劝说才好，良久才叹口气，无奈地在旁边站着，不说话了。
人家兄妹一场，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虽然是觉得担心情有可原，但是江颜人就站在城墙上一动不动，看起来也有点吓人。黄泉等人没有办法，只好转头去找尹玉堂，和尹玉堂商量，能不能劝一劝江颜。
“劝不了。”尹玉堂略一思索，便抬眸看着几人，淡声开口道，“无论怎么劝，她都不会从城墙上下来，除非江辰回来。”
莺儿一脸担忧地看向城墙上，为难地对尹玉堂道，“但是就现在这个天气，要是娘子真的在上面等一整晚的话，肯定会伤风的。尹中书，您就想个办法，让她去个避风的地方也好。”
尹玉堂若有所思片刻，才微微颔首道，“好。”
黄泉和莺儿等人也是松一口气。 没一会儿的工夫，被寄予厚望的尹玉堂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城墙。
就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尹玉堂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让人搬过来两个火盆，摆在江颜的附近。
江颜转头看他一眼，神色带着几分不解。
不过，尹玉堂似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没有要劝说她的意思。他甚至拿着个江颜支使人做的小板凳上来，递给江颜，慢条斯理地道，“站着累，县主不如坐着等。”
等着尹玉堂将江颜带下来的一众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不过后来想想也是，就江颜现在的这个状态，就算是真的有人过去劝说，想来江颜也不会下来。
还不如给江颜想想保暖的法子。
江颜看看小板凳，再看看旁边的火盆，又看看尹玉堂，微微扬起眉梢来。
不得不说，尹玉堂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她肯定不会离开城墙。
“尹中书也要陪着我等么？”江颜微微扬起眉梢，她看向尹玉堂，眸光中都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缓缓开口问道，“我在等我的兄长，你在等什么呢？”
尹玉堂拢着袖子在地上的薄毯上跪坐下来，面不改色地道，“看风景。”
江颜就觉得，平常越是正经的人，浪起来的时候越是不要脸。
就像是尹玉堂这样的，连大半夜在城墙上看风景的话都能说出来，是真的一点儿颜面不要了。
“尹中书，你这样你家里人知道吗？”江颜一本正经地问。
尹玉堂偏偏面不改色。
人家乐意在这站着，江颜总也不能拦着，这会儿往小板凳上一坐，撑着下巴往外面看，等着江辰回来。
“县主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尹玉堂问。
江颜随口道，“当然是等到他回来。”
“县主就这么肯定，他今日一定会回来么？”尹玉堂问话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恶意，他就只是有些奇怪江颜对江辰的信任。兵将出门在外，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什么时候回来，江颜是什么地方来的自信？
“一定会回来的。”
虽说现在还看不见江辰的身影，不过江颜的心情好像也没受到什么影响，她看向城墙外面，语气笃定地道，“他答应我他今日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想起之前在长安剿匪时候江颜的模样，尹玉堂抿唇，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比起那种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更希望江颜这样抱有没有原因的信任。
江颜等人，不是很想和尹玉堂聊天。
尹玉堂自己又向来都是寡言的人，现在陪着江颜坐在这里，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和江颜说上话。他沉默着沉默着，便觉得这样的气氛倒是也不错，也不必非要开口说什么才好。
寒冬腊月的晚风即便是有火盆也没办法完全抵御，江颜抱着汤婆子裹着斗篷，又往火盆旁边挪一点。要是江辰再不回来的话，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在这里变成冰雕。
她正打算活动活动身体让自己暖和一点，就发现眼前的尹玉堂眼睫上似乎都结上一层霜。
这种场景她还只有在网图上看过，整个人惊到无可附加，她下意识地喊他一声，“尹玉堂。”
尹玉堂抬眸看她，眸光清亮。
“我还以为你变成冰雕了。”江颜的心情就很复杂，她松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无奈地道，“你怎么连动都不动一下？”
“做什么？”尹玉堂神态不解地反问。
想想也是，这什么都没有的城墙上，好像也是没什么动的必要。一动不动的还能节省一点体力，感觉动起来还挺冷的。
说起动，江颜就想起来自己曾经上学时候，大冬天的还要被学校赶出去做广播体操。她本来冬天就很容易生病，做广播体操的时候又不能穿太厚重的衣服，所以就每次都穿得很单薄的跑出去。
然后回家就感冒。
“最近城里好像有很多伤风的。”江颜想着想着思维就开始发散，抱着汤婆子几乎缩成小小的一团，她若有所思地道，“再这么下去的话，不等过冬，城里面的草药就该不够用了。”
江颜自己跟着封连桃去采过草药，知道这件事情实际做起来有多难，冬天本身草药就不生长，要是再有很大的消耗，那肯定会不够用。
搓一把自己的脸，江颜叹口气道，“要是流感的话就糟糕了。”
“不会。”尹玉堂的语气很笃定，他眸光掠过江颜，尽可能委婉地道，“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去买药。”
江颜怔愣一瞬。
说的也是，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去买药，有些人嫌弃草药贵，于是就想着扛一扛说不定能过去。
有的人康复，有的人就真的过去了。
江颜搓着自己已经冻得有些发红的脸，无奈地道，“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她的指尖冻得都有些僵硬，放在汤婆子上暖一会儿之后，江颜才反应过来，看向尹玉堂问道，“尹中书，你不冷么？”
她好歹还是抱着汤婆子披着斗篷坐在小板凳上围着火盆，尹玉堂看上去就一件冬衣，人还是跪坐在几乎没有什么保暖作用的薄毯上。
这人是北极熊吗这么抗冻？
已经到嘴边的话绕一圈又转回去，尹玉堂看看江颜，格外正经地点点头，吐字清晰地道，“冷。”
“那你是不是傻？”江颜嫌弃地翻白眼，将自己怀里的汤婆子往他手上一塞，语速极快地道，“我可不想回头被人念叨说我欺负你。你要是冷的话就赶紧下去，要不然明天伤风感冒的，还要浪费草药。”
伸手接住汤婆子，尹玉堂却没有要下去的意思，他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轻声道，“习惯了。”
见江颜抬眸看过来，他便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圣人还不是储君的时候，我会替他处理一些他不方便出面处理的事情。倘若被祖父知晓，便会被家法处置。”
看事情大小，若是做的事情过分些，在雪地里罚跪一整夜也不是没有过。
“家法？”江颜听见这词儿觉得新鲜，她眨眨眼问道，“尹家的家法是什么？”
她在尹家那么长时间，还不曾见过。
尹玉堂看她一眼，好像在考虑要怎么说，好半晌，才微微启唇道，“杖责，罚跪。”
“嘶，听起来就很疼。”江颜缩缩脖子，她的好奇心涌动，犹豫一会儿之后，还是对尹玉堂问道，“那你被罚过没有？”
像是尹玉堂这样处处都好的人，应该会是尹老爷子的心头好，肯定不舍得罚……
江颜心里还没想完，就见尹玉堂微微颔首，“罚过。经常。”
罚过江颜还能理解，经常她就不是很能理解了，她蹙起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是经常？尹中书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还有什么能被罚的地方？尹老爷子看你太好，觉得不爽想要教训教训？”
尽管没有完全听懂，但尹玉堂隐约能听出好像是在夸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