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有应得。
这个词儿江颜其实听着觉得挺不顺耳的。
她想一想，很认真地道，“江辰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他可能当时只是想找个人发火。从你的立场来看，你做的事情虽然对我来说算是一种背叛，不过可以理解。” 微微一顿，江颜又继续道，“他当时也知道你母亲的事情，还对你下这么重的手，应该是一时脑热。反正现在事情也已经解决了，那我跟你说实话吧。”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接近我不怀好意，那时候我知道柳郡守人在一线城附近转悠，后来也通过一些别的渠道知道你母亲在他的手上。”江颜怀里抱着汤婆子，看着柳慈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她微微歪头道，“我本来挺生气的，但是看你给我挡刀还说没想杀我的时候，我就不生气了。”
那时候柳慈大概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说出来的是真话的概率比较高。
从柳慈的立场来说，他的做法没什么不对的。
柳慈抬眸看着江颜，看好半晌之后，突然低声开口问道，“那您为什么和尹中书生这么大的气呢？” 这个问题问得江颜一瞬间如遭雷劈。
“是奴逾矩了。”柳慈见江颜的面色不太好看，便立即收回目光，乖顺地低声开口。
江颜果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只是低声开口道，“你好好休息。”
离开柳慈暂时休息的这个房间，江颜微微垂眸，也在考虑他问的问题。
是啊，她为什么要和尹玉堂生那么大的气呢？ 她抬脚迈出门槛，垂眸往前走，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前有人。
江颜一头撞在对方的身上，她甚至都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就只是低声道，“抱歉。”
说着绕过眼前人就要继续往前走，眼看着就要撞上树的时候，有人拉住她的手腕，无奈地叹气道，“县主。”
“嗯？”江颜回头来看，就发现自己正在想的人出现在眼前，她还有些茫然地问道，“干什么？”
尹玉堂抿唇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一眼面前的树木。 回头看过去的江颜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啊，谢谢。”
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尹玉堂蹙起眉头，看向江颜问道，“是柳慈对您说了什么？”
原本柳慈是有别人照顾的，结果江颜听说柳慈醒过来，就先扔下刘冲，自己跑过来看他。见江颜一个人过来不放心，江辰打算跟过来，结果因为刘冲在所以没办法，只能让尹玉堂来。
结果，尹玉堂就看见面前的这一幕。 江颜抿唇摇摇头，看着尹玉堂好半晌，才又对着尹玉堂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么生气呢？”
甚至有一瞬间让她想着，不如就这么死掉算了。
看尹玉堂怔愣，江颜又将自己的问题好好地重复一遍道，“你做的事情和柳慈差不多，我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站在两人的立场上，江颜都能理解两人的行为，甚至柳慈是真的差点儿导致她丧命。但是尹玉堂做的最过分的事情，也无非就是用刀指着她而已。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做的事情也有道理。”江颜的神色甚至浮现出几分茫然，她不解地看着尹玉堂，轻声问道，“为什么你和柳慈……不一样？”
不管是摸着两个人的时候，还是现在这种时候，江颜都觉得两人不一样。明明做的是一样的事情，甚至柳慈更乖更让人喜欢，但就是和尹玉堂不一样。
哪儿都比不了。
要是换到二十一世纪的话，柳慈怎么也算是个校草级别的，江颜就算是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长相，看见这么一个帅哥在自己的面前，原本也不应该不高兴的。
但她看着柳慈的时候，就是不高兴。
每次看着柳慈想起尹玉堂的时候，都会觉得控制不住的烦躁。
“没有道理。”
就在江颜恍惚不解的时候，尹玉堂突然开口，他眸光清亮，定定地看着江颜道，“如果我能相信你一些，看过你留下的书信，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认为你与前生我经历过的一样，但凡是多给你一点点信任，都不会那般。”
江颜抿唇摇头，她道，“你又不知道我不是江四娘，会怀疑也很正常。而且我的行为看上去真的很像是谋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尹玉堂找借口，但是她就是觉得不一样，她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心里乱成一团，突然觉得又委屈又难过。
尹玉堂微微怔愣，他倒是也有些几分觉得不解，低声开口道，“你……为何要帮我辩白？”
“因为我觉得你的行为没有错，我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江颜对上他的眸子，神色无比认真地道，“就像是柳慈一样，我以为是他要杀我，我是生气的。但是他帮我挡刀，说不想杀我的时候，我就不生气了。”
对柳慈不生气，却对尹玉堂很生气。
江颜觉得自己有点问题。
明明柳慈做的事情做的过分一些。
“好烦。”江颜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抱头蹲在地上，把自己团成个蘑菇道，“为什么会这样！”
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江颜，尹玉堂眸中的光芒亮了又暗，好半晌，他才也拢着衣摆，蹲下身去。
“江颜。”尹玉堂轻轻伸手，将落在她头顶的一片枯叶摘掉，声音很轻很轻地开口道，“因为对你来说，我和柳慈是不同的。”
江颜抬起头来看他。
“你曾说，你心悦我。”尹玉堂讲话的时候，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声音清淡语气却温柔，“为我想过很多事，全心全意地相信我，考虑我的感受。但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刚愎自用，自负又自私，盲目相信自己的想法，从来没听过你的解释。我相信外人所说的一切，唯独没有相信你。”
“你也没有对我发脾气，只是……”尹玉堂喉结上下微微一动，再开口时，声音有几分艰涩，“只是要将曾经给我的一切，收回去而已。”
“我说的对吗？”
好像很难反驳他。
江颜看着面前这张脸，她突然有点委屈，眼圈也跟着有些红。猛地站起身来，江颜手里的汤婆子也不要了，提着裙摆直接就跑。
尹玉堂有些被她吓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追上去。
“她说的都是算数的。”江辰神色淡然，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沿，清清淡淡地对着面前人笑着开口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反悔，答应的就是答应的。”
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刘冲现在还不是很相信江颜真的能说什么算什么。在刘冲的眼里，江颜就是一个才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就算是有个吓唬人的名头，肯定也没有什么实权。
刘冲想着，尹玉堂毕竟是长安的官员，而江颜又是个姑娘，那自然一切都是要听江云瑾的。毕竟江云瑾又是统领，又是江颜的兄长。
所以他自从过来之后，一直在试图和江云瑾沟通。
但是，江云瑾好像对这些事情都不太上心的样子，就让刘冲觉得有点奇怪。
刘冲想到某种可能，试探着问道，“那……是所有的事情，都她说了算？”
“当……”江辰的一句话没说完，就猛地站起身，朝着前方大步走过去。
刘冲被吓一跳，目光顺着江辰走的方向看过去，就发现刚刚跑出去的江颜从外面回来了。
江辰还没等问什么，就被自家妹妹扑个满怀。
伸手习以为常地将人接住，江辰稍稍有些不满地看向跟过来的尹玉堂，什么都没问就伸手顺顺江颜的后背，低声开口道，“还有人在呢。”
这要是二十一世纪的话，江辰肯定什么都不想，抱就抱了。
但是在这个年代，江颜不在乎名声，他也要替江颜想一想。
刘冲抽抽嘴角，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两个人像兄妹，两人亲密无间，反而像是夫妻。
他也不好过去打扰。
“我不开心。”江颜闷闷地开口，将自己的脸从他胸前抬起来，鼻尖有些红地道，“一会儿你要给我当抱枕。”
“好。”江辰揉揉她的脑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那，先让刘冲回去？”
江颜摇摇头，吸吸鼻子之后才松开手，认认真真地看向刘冲道，“刚刚我说的条件，你们可以答应吗？”
进入角色进入的这么快，倒是让刘冲没反应过来，他愣一会儿之后才点头道，“我们没有问题，但是你的许诺……”
“许诺你可以不用担心，欺骗你们对我来说没有好处。”江颜红着鼻尖眼眶，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小小的鼻音，但她却一本正经地对刘冲道，“三五代之后，你们就可以摆脱这个‘罪民’的身份。前提是，这段时间里，你们不能给我惹麻烦。”
刘冲微微颔首，正色道，“如果你的条件只有那些，我答应你。”
“不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江颜挑眉，见他摇头之后，才语速变快道，“既然这样，那你早点休息，明天你回山上，通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