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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O章 天地浩大,唯我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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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节大唐官私都放假一日,道门虽不同俗世但逢节庆日也是给假的,让道徒们放飞一下身心自由,沈清猗自然也给丹徒放了假,这日上午便不去丹房,朝食后就和萧琰去花厅拆礼物。

    端午这日两人也收到了很多礼物,两张云芝纹雕边几上已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礼盒,当然多数都是沈清猗的,送给萧琰的礼物都是送去梁国公府,唯有少数几份是直接递到神农域无量观,其zhong就有萧琰亲娘李翊浵的礼物。

    对于亲娘知道她在道门,萧琰一点都不想说惊讶——她都不知道阿娘乐游到哪去了,给她写信都不知往哪寄,可阿娘就是知道她在哪里,这等聪明劲萧琰早就不想探究了,非吾等凡人能想象也,萧琰这么调笑自己。    她欢喜的拿起阿娘附在礼盒zhong的信打开,看了会儿咦道:“阿娘是在南东洲啊……”竟然游这么远,都跨一个大洋了,也不知路上安全不,她娘这惊世美貌啊萧琰真个担心,觉得要有两三个先天护着才放心。这么想着又失笑,当先天是菘菜啊,还两三个……不过阿娘身边应该是有一个先天吧?——萧琰莫名这么觉得,虽然她从没有见过,但自外祖父景宗薨逝后,她在公主府zhong就隐隐感觉到一个强大的存在,远远超过洞真境的强大,她并没有感知到,而是一种直觉,或许是因为她的神识至纯净也至宁静,萧琰没有问阿娘,心里揣测这应该是外祖父留给阿娘的守护者?因这一位前辈的存在,萧琰才没有太过担心她阿娘东游西游;再者,以她阿娘的聪明,只有她算计别人的,哪有她吃亏的呢。萧琰想着就笑,看完后又递给沈清猗,声音向往又怅然的道:“不知道阿娘有没见到母亲。”

    应该没有吧?不然阿娘会提的。

    也不知母亲还在不在大东洲?

    萧琰觉得自己很静的心忽然有些波动了,立即凝目静心,晋阶的事不能急。

    慕容绝和李毓祯的礼物也是直接送到道门,萧琰如临大敌,一脸肃然,立即拿到另一边搁着,说要最后看,还要一个人移到后花园去看。    这当然不是避着沈清猗,而是……

    萧琰扶着脑门道:“估计学长还是一道剑气,每次送礼都这样,毫无新意千篇一律,收她的礼物毫无期待啊,”说着又忍不住噗哧笑,其实她还是蛮期待的,因为慕容绝的剑意每次都会更强,对于u者来说,还有什么比挑战更有意味呢?转脸又肃然道:“这是学长晋入先天后的剑意,估计我离开神庙后她的剑意又增强了。一会我到花园去看,比较安全。”

    见沈清猗蹙眉,她又笑,“没事,千山学长还是有分寸的。”只是这个分寸不知道有多大,萧琰倒不怕自己受伤,只担心刀意和剑意相撞时她无法完全收束住——被少神司封印后对她的实力还是有些影响的,不能达到最圆满的境界。

    又说起李毓祯的礼物:“她送礼有些,嗯,随心所欲……说不准,有出人意料的,危险。”萧琰一脸苦瓜样,有一年收到李毓祯的礼物就是樱桃毕罗里混了芥末,从符纹保鲜盒里取出来热乎乎香喷喷的,她没忍住啃了一口,然后就……那一年她都对樱桃毕罗有阴影!又有一年收到的礼物炸她一脸黑……没准今年更厉害,万一李昭华由爱生恨——嗯这个不太可能,昭华心胸没这么小,但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萧琰总觉得李毓祯是要让她吃苦头的,“还是小心为妙。”她说道,最紧要是别波及了清猗,要祸害就祸害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好了。

    沈清猗听得想笑,又忍住,说道:“祸害了花花草草找你算账——行了,我知道了,一会你出去自己拆。”当她这么小气么?李毓祯送的礼物她一点都不想看。    萧琰心道:我不解释你肯定生气。

    两人说笑着看完了所有礼物,萧琰便去了花园。沈清猗立在花厅的后花窗边看着,一直到萧琰的身影转入浓荫,去了荷池那边再也看不见,她才坐回案几后,随手拿了一本游记看着,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好一会,才见萧琰回来,漂亮俊丽的脸上一道醒目的剑痕,从右眉尾直落颈上,鲜血淋漓欲滴,其实已经凝结,但看着着实心惊,右侧衣领已被血染红,左胸也裂出一道长口,露出裙衫里面的朱红zhong衣,那一道斜口似是要将胸膛斩裂一般。

    沈清猗看得心口一跳,起身疾步上前,伸手抚她脸颊又止住,见伤口竟有寸许深,两边颊肉都微微翻起,嘴唇一时抿紧,吩咐白苏菘蓝端水取药过来,右手落在萧琰胸口衣裂处,见里面的zhong衣没有血迹才放心,便觉指尖一道凛冽冰寒之气,似冰棱般锥入。

    萧琰立即握了她手,消解那道刺寒,说道:“这衣上还残留着千山学长的剑气。”    而她脸上的那道深长伤口则是李毓祯的剑意所伤。

    很快两侍女端水取药过来,沈清猗为她净面敷药,那创口却只是微微收敛没有愈合,沈清猗眸色一深,这已经是她炼制的最好的外伤药。萧琰说道:“没事,这是剑煞未消,等过几天消了就好了。”

    沈清猗微微蹙眉,一时心疼,一时着恼,又一时好笑,说道:“你漂亮之极的脸蛋可要毁了。”

    萧琰笑嘻嘻的,“我脸上有伤也是最好看的伤。”

    沈清猗“噗”一笑,心里唯有的那分恼意也散了——不和李毓祯计较。    萧琰心zhong没有恼怒,只有欢喜。

    那道剑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锋锐霸道,其一剑如千万剑,威势如剑海,但那剑意却又圆融通畅。

    当她挥出这道剑意时,心境必也圆融通畅。

    带有怨怼的剑意能够凌厉,却不会浩大;有愤怒的剑意能够锐气,却会有失明澈,倘不是心境不能如镜之平,如水之清,又如何能剑意通明呢?

    ——昭华的剑心已经通明。

    这说明,爱而不得于她,已经不成心障。

    那一剑的剑意之所以强大,让萧琰悟了生死道意都无法克制,就在于那种纯粹激烈的感情。

    情之极,可跨越生,可跨越死,萧琰又如何以生死去克制?

    但这种纯粹激烈的感情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一种霸道的、唯我的意志。

    这说明,昭华对她,已经放下,这才能“唯独而我”,霸道无可与之比肩。

    天地浩大,唯我独存。

    这就是她的道:唯我。

    萧琰为她高兴,一双眸子又熠耀闪亮。

    她似乎,好像抓到了一点什么……

    ***

    晚上就寝时,李毓祯心情很好,越秋和关夏退出寝殿时都觉得她们殿下在笑,虽然只是薄唇一勾,但跟随殿下多年的两侍女表示:殿下一定在高兴!

    李毓祯想着萧琰的脸蛋,很愉快的睡着了。

    萧琰这边就不太愉快了,她脸上那道剑伤没有愈合,这晚上自然没法亲热的,甚至沈清猗担心不小心碰着她伤口,再不挨着她睡,侧榻里距她一臂远,让她“好好睡觉,别靠近”,萧琰只能苦着个脸应了,觉得这情况明天后天还会有阿娘说过,爱情zhong的男女不会容得别人在自己爱人身上留下一丁点痕迹,这无关心胸,只与爱得深与爱得浅有关。只要她脸上的剑痕不彻底消失,估计清猗都不会亲她了。

    唉,李昭华果然不会让她好过!

    李毓祯这两天都很高兴,只要想起萧琰一脸郁卒,她心情就很好,知道你不开心了,我就开心了。当然如果能实实在在揍萧琰揍一顿,她心情会更好——这个机会必定会有。

    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去御真阁;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去御真阁。但她多数时候都是平静的,剑修要有纯粹激烈的剑意,剑心却必须是明澈平静的,尤其在她体会到那种至深的宁静后,她的剑意愈发纯粹激烈,而她的心却如深静的夜空,广袤而又平静。是以当她放下萧琰后,李毓祯就很少到御真阁去汲取精神上的力量,至少和历代先皇相比,她去得比较少。

    御真阁,是大唐皇帝的圣地。

    这里收藏着大唐历代先皇的御容画像,故称为“御真阁”,但最为珍贵的,是收藏着历代先皇的笔记手札训典,被后来的大唐实鄢莆叭笊健钡摹兜墼颉贰兜巯堋贰陡呶涞墼返氖直揪驼洳卦谡庾娓罄铮晌筇苹适业牡劳常由匣褂欣然饰脑牵哉饫锸腔使钌系牡胤剑ㄓ写筇苹实鄄拍艿巧险馊懵ジ蟆@钬轨跏怯苫实鄞吹模运胗娓蠛螅实劾铖唇阍僖膊蝗胗娓螅档溃骸罢馐亲孀诘墓娑ā@锩娴姆阑ふ蠓ㄖ换岢腥弦桓鋈说纳窕辍抟丫四悖院螅椭怀腥夏懔恕v钡剑愦愕募倘握摺!彼耘档溃罢饫铮皇屎想薅嗬础!

    李毓祯来过一次后,就知道这里为何不适合父亲多来。

    因为这里,太能激发一个帝王的雄心。

    大唐的帝王,没有一个是甘于享乐无所作为的,包括最厌政事的简宗,也怀有开拓海域的壮志激情。但这种壮志感情对于父亲来说,多了只会摧毁他的寿命——李毓祯当然希望父亲长命百岁。

    这些壮志情怀她来做就好。

    这是她的责任。

    也是她对父亲的爱。

    对大唐的爱。

    尽责尽爱,心zhong无愧,她的剑才能一往直前。

    李毓祯去了御真阁的棋舆室。

    它的地面就是棋枰,棋格是大小切割如一的香榧木,木质纹理细密,色泽金黄悦目,散发着怡人芳香,历经一百五十余年而未有任何消褪。每道香榧棋格都阔达尺五,足以一人立足于棋格zhong,而黑白棋子就是以白檀和乌檀雕成的骑兵俑,每具都高尺五,举着马槊,森立于棋枰zhong,如同兵lin。纵横十九道的棋格线都是宽若一尺的“棋径”,也是质坚而有弹性的香榧木,下棋时行走在这棋径上,穿行于这棋枰zhong,俯视森立的兵马俑,就有一种挥手天地纵横世间的威势。

    高宗在帝札zhong说,这就是“势”。

    一个帝国要有势。

    一个帝王就要先有势。

    这副地面棋枰的南面,一整面的墙壁都是白玉,雕凿出了一幅世界地图,确切的说,是东西两个半球并接的地图,染成蓝色的是海洋,上面浮刻出的是大陆和岛屿,填有赭黄色的,就是大唐的疆域。

    地图两边筑有雕漆描金的扶梯,还有一座可移动的台梯,从高宗建立此室起,历代大唐皇帝都在这张舆图上填过色,填色的地方大小不一,但都是这个帝国的土地又增加的一块。

    高宗说,一个帝王失去了对土地的渴望,就不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一个帝国失去了对土地的渴望,就只是一个燕雀之国,因为它失去了飞向天空的志向。

    大唐无边界。

    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

    李毓祯提笔濡上御制的不褪色颜料,踏上台梯,在南大西洲的最南端,填上一块赭黄色。

    那里,是大唐帝国的新疆域。

    ——美索非加大陆,南桑总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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