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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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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静默的对视中,周遭的空气格外宁静,沈星河却感觉一阵冷气从心底蔓延开来,在这春末夏初的季节让人全身寒战。

    我的反应和昨天相差无几么?的确是的,可我来这个森林只有两天,不习惯野兽的突然出现不算丢人。但你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昨天是从心底感受到了死亡,那种感觉好像堕入了永恒的黑暗,毫无一丝希望。可今天不同,我畏惧的只是那种强烈的杀气,是弱者面对强者的本能反应,但我却不曾认为我会死在那里。

    你知道两者的差别么?是否有死亡的认知,如同是否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彼此的差距堪称天壤。    那么你知道我的转变是为什么吗?为什么我昨夜还清晰可闻的死亡今日却不复存在?

    你当然不会知道,你只看到我表面的反应,哪会去关注我内心有怎样的起伏?

    我会让你看到的,总有一天,别说魔暹狼,这整片森林我都会踩在脚下。

    数秒的对视犹如经历一次轮回,沈星河依旧没有开口,转身向前几步和那人拉开距离,然后就专注起了自己的练习。

    这一晚,沈星河不知练了多少遍招式,直到自己满意为止,然后便专心修习起能力,到第二天清晨。    这是他第一次以清醒的状态在森林中度过一晚,几个小时的时光格外漫长,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分秒的流逝;却也格外短暂,当晨曦穿透枝叶照亮整个森林时,他会惊讶地发现原来下一天已悄然到来。

    这一晚,寂夜无边,另一个人只是静立在他身后,原本说过的检查与评价再也没被提起,几乎让人忘记它们的存在。

    可却再也没有一只狼来打扰他们,是否因为有人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呢?

    ……

    沈星河停止修习是因为听到了那个人的说话,从闭上眼修习开始就已不再去关注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那个人的声音,平淡而低沉。    他说:“可以了,回去吧。”

    沈星河收回能力,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森林中不知何时竟然有了光亮,是因为到了早晨么?奇怪,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没有第二只狼过来?

    “奇怪,狼都哪去了,怎么……”沈星河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看向那个人,却在接触到他依旧有些冷漠的表情后戛然而止,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情景,沈星河面上也冷了下来,闭口移开目光。

    贺宁州却开了口,“走吧,回去吃了早饭再上武技课。”说完没有看沈星河,就带头向出口走去。

    沈星河跟在他身后,表情态度和他相仿的同时心里却忍不住在想,他这样子究竟是因为什么?生自己的气?为什么生气?就因为昨晚的表现让他不满了?    真是奇怪,昨晚的事至于让他这个样子么?还有,昨晚应该是他用了什么方法让狼不能靠近这里吧,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因为想让自己专心修习?因为不想让自己再出糗?还是……两者都有?

    贺宁州,为什么我看不透你在想什么,你会暗自做这些关心我、对我好的事,为什么此时又是这样的态度?

    沈星河轻叹一声,一整晚都神清气爽的他却在这时觉得很疲惫,似乎每当和眼前的人关系出现裂痕时都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想开口,却无言,以如今的心态,还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缓解这僵局。

    两天后便是周六,上午的武技课结束后,贺宁州通知沈星河今晚开始休息,不必到森林去之后,便一个人上马回了王宫。

    沈星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已不记得是第几次涌起那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那天起,除了教授剑法时必须要说的几句话之外,那个人就没有和他多说一个字,一直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就像两人不曾相识一般。

    其实这是沈星河想不到的,只是因为那晚在森林的表现就让那个人给他看了这么久的脸色?

    他想过,下次遇到魔暹狼时一定好好表现给那个人看,因为自己的能力日益增加,对魔暹狼的感知也就越发敏锐。可说来也怪,之后的两个晚上,自己都是持续修习一整夜,竟没有再遇到一只狼。

    这应该是那个人弄的没错吧,真是,来魔暹森林的目的是吸引狼,现在又施法将狼赶走,那究竟还有什么必要每天晚上来这个森林报道?

    沈星河对贺宁州的想法真是一点也猜不透。

    晚饭后,难得清闲下来的沈星河来到戈维斯的房间,想着先和他说说话再回房里看书。

    在门上敲了两下,沈星河听到戈维斯的声音便推门进入,看到了正坐在床边的戈维斯本想招呼一声,却在此时看到了同在房中的另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同在床上的另一个人,那个人还是躺在床上,二哥坐在他身前,从那个人没有闭上眼睛来看,两人刚刚应该正在说话。

    是贺宁州。

    沈星河话到口边却竟然无法说出来,贺宁州见是他也没有开口,还在床上翻了半个身背对着他,倒是戈维斯亲切地站起身拉过他的手在桌边坐下,边道:“小弟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沈星河已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说自己想来找他聊聊天,然后再回房里看书。

    戈维斯笑笑,“好啊,聊吧。”

    其实按沈星河的本意是想说一会儿就走的,却没想到聊得很开心以至于忘了时间,甚至也不记得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事。

    ……

    沈星河再次注意到贺宁州的存在是因为聊了不知多久之后,那个一直躺在床上的人起身下到地上,沈星河不经意间看到他差点问出一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幸好在出口的前一秒想了起来。

    “贺宁州睡好了?”戈维斯忍着笑看着他。

    “是啊,”贺宁州道:“这几天都没有正常睡过觉。”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并不在意,显示出没有要抱怨的意思,事实上他也一点没有表示出知道房里有第三个人的意思,只是在和戈维斯说话。

    “维亚,我先走了,回去还有事要做。”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好。”戈维斯起身想送他出门。

    “……等等!”接下来起身的沈星河突然喊了一声,像有什么重大发现一样,两个人都停下动作,戈维斯对他接下来的话十分好奇,连贺宁州都微蹙着眉,第一次用正眼看着他,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现在什么时候了?”沈星河没有看贺宁州,而是对戈维斯道。

    后者眨眨眼,转身透过窗子看看天色,“现在……怎么说也有九点了吧。”

    “……不会吧……”沈星河先是满面的惊恐,随后苦着脸道:“天啊,怎么这时候了,我的计划是从七点开始看书的啊!……”

    “……”戈维斯没忍住,终于笑出了声,贺宁州也无语地摇摇头,对这人格外“敬佩”。

    “我走了。”贺宁州对戈维斯道了一句,转身又想出门,这次是戈维斯含笑的声音让他停了下来,“等等。小弟,”戈维斯对沈星河道:“你和贺宁州一起走吧,回去好好看看你想看的书,顺便路上再想想还有什么事要做。”

    “哦。”沈星河知道自己被戈维斯打趣了,闷闷地也走向门口,对戈维斯道了晚安便和贺宁州一同出了门。

    两人一同走在路上,贺宁州在前,沈星河在后,后者一路上都在垂着头和自己生气,不知在心里数落自己多少遍之后,突然撞上什么东西才让他回过神来,抬起头定睛一看,眼前出现的竟然是贺宁州冷淡中还有些无奈的面容。

    眨眨眼,沈星河这才想起自己是一路上跟着这人走的,现在到了他的房间,不禁牵牵唇角,绕开他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等。”出乎意料的声音让沈星河转过头,没想到这人竟会和他讲话,而且表情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漠。

    “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你这几天也没有睡好过,明天晚饭后来我房间,我们的训练还要继续。”贺宁州这样说道。

    “嗯。”沈星河答应一声,转头继续前进,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了一阵浅浅的暖流。

    周末这天,沈星河按平时的时间起了床,晚上去找贺宁州之前,除了三餐、散步,及两个小时的阅读之外,其他的时间都是在自己屋子里修习能力。

    晚上和贺宁州来到森林后,沈星河这次学习的便是雀灵剑雨的第二式,雀舞莺歌。

    他注意到,今晚的贺宁州虽然还是话不多,表情却缓和些许,照例教授完十招之后便站到一旁,而自己通常会在这时开始练习。

    不知为何,沈星河这次不想再沉默下去,他抬眼看向那个依旧平静的人,定定神,道:“贺宁州,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看得出,贺宁州对他说的这句话有一点惊讶,继而也回视过来,面色如常道:“什么事?”

    “将你布下的结界去掉,放魔暹狼过来。”

    沈星河的声音没有起伏,是因为不知道说了这句话的后果,或者,有足够的能力去面对。贺宁州看着他,两人的对视平淡如水,空气一片静谧,只有一点清风吹拂而来,如此的夜晚,贺宁州却可以看到那个人的眸中闪耀着一种光芒,沉静内敛,却在其后酝酿着汹涌波涛。

    不禁在心里称赞一句,真是不错的眼神。

    贺宁州微一点头,抬手轻挥,沈星河感觉前方的视野少了那种流质的、透明的感觉,是那个人撤掉了结界。

    沈星河回以一个浅笑,转身便开始了练习。

    贺宁州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虽然只学到了第二式,但他的招式很稳,沉着、到位,丝毫没有偷懒和浮躁,显示出扎实的根基和平和的心境,让人十分欣赏。

    轻轻一笑,这时可不止一头狼向这个方向走来,还真令人期待他的反应。

    五分钟后,沈星河练习好了招式,便开始了能力的修习。

    也正在此时,两头魔暹狼同时从前后方向扑来!

    贺宁州在身后那只狼冲到近五米时向右侧一闪,那头狼却无法止住势头,向沈星河直扑而去!

    强烈的杀气突如其来,一瞬间甚至可以撕裂空气,而今日却比往日更甚,沈星河感觉到这次是两头狼同时袭来……

    无上的恐惧令他牙齿打颤,双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想环抱自己,同时,心头却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证明什么……

    那一刻,全身的能力汇聚到足部,还未有其他动作,身体却在下一瞬落入一个怀抱中腾空而起,此时心中的感觉格外让人安心。

    ……

    两人落地后,贺宁州便放开沈星河后退一步,后者此刻的呼吸已经平复,转过身来看着他,双眉一挑,眸间闪烁的光芒好似胜利者一般,“这次怎么样?”

    他的样子,怎么说呢,很傲气,很嚣张,像在炫耀什么,贺宁州却配合地笑着,柔声道:“很棒。”

    沈星河亦是一笑,收起全部的狂妄,心底因他的这句称赞而温暖起来,如春风拂过的湖水,那种暖意清浅却绵长,是沈星河最喜欢的感觉。

    虽然当时不解,之后却也渐渐明白,贺宁州想要看的表现不是躲过魔暹狼,而是只要克制住恐惧做出一个躲避的动作就可以,这个动作,也同时证明了很多事。

    心里高兴,可沈星河的稳重却没有持续多久,对视片刻,他的眸中却涌起一抹狡黠,随后一扬头,颇像一个霸道的小孩子,“我也觉得很棒。虽然你很满意我的表现,可我却对你之前的态度很不满呢,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没事不要靠近我、不要和我说话、不要在我五米以内的距离,还有,”他冷着脸深吸一口气,“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完了,贺宁州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却从命般地走向他身后五米以外的位置。

    继续开始修习的沈星河心头分外得意。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安莱斯来到沈星河的房中请他和自己一同到主殿去。

    这是沈星河第二次来到主殿,这也意味着,应该又有什么比较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

    此时的主殿还有另外三个人,戈维斯不在,沈星河在主位坐下后,站在他右后方的贺宁州向后退了几步,保尔罗特惊讶地看他一眼,安莱斯却做了个忍笑的动作。

    这时希多道:“殿下,纳什维特国的太子将在一个半月后举行成人礼,向我国发出请柬特意邀请您出席,不知您意下如何?”

    沈星河想了想,纳什维特国和圣伊是隔海相望,和兰莱卡洛国同在一块大路上,同是圣伊的友国。

    “人家既然发出了请柬,我自然要去,不知几位有谁愿意和我同去呢?”

    “是这样,”这次回答的是安莱斯,“我和保还有贺宁州都会陪同,此外还有三千海军和两千陆军护送。”

    “是么,”沈星河显出些许不快,“为什么是贺宁州呢?我倒更中意让希同去。”

    希多依旧面无表情,保尔罗特又一次大惊,贺宁州却对安莱斯道:“既然如此,那我……”话未说完,便被安莱斯伸手拦了下来。

    “殿下,”安莱斯对沈星河道:“按规矩,希的职责是处理政务,而贺宁州则是殿下的贴身护卫,所以理当由贺宁州陪同而不是希。”

    沈星河冷着脸抬起头看他,后者面上虽然平静却隐隐显出一种对抗之势,这是双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局面,数秒后,沈星河站起身,丢下一句“那算了。”就离开了主殿。

    保尔罗特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摇摇头,对安莱斯和贺宁州道:“他这是……在和你们生气?”

    贺宁州向前走了几步,回到原来的位置,没有答话。

    安莱斯的表情很凝重,也没有关于这个问题再说什么,而是正色道:“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我们派的五千士兵是否足够。”

    “为什么?”贺宁州不解地看着他。一般来说,以五千兵力护送王子出使,排场绝不算小,即便路上遇到海盗也足以抵挡,但安既然有此说法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不知你们可还记得,露莉丝大人曾问殿下在两个月之后的武技和魔法学习情况,从那时开始的两个月之后我们不是还在纳什维特国就是在返回的路上,我想,那时应该会有什么现在还预料不到的大事发生。”

    “如果是这样,”保尔罗特道:“你就去问问露莉丝大人,五千士兵够不够,我想即便是她不能告诉我们未来会发生的事,总可以告诉避劫的方法吧。”

    “好。”安莱斯点头,“我今晚就去。”

    离开主殿回书房的路上,安莱斯和贺宁州一起,很无奈地对他道:“我说,你和殿下不要隔三差五就闹一次别扭行不行?”

    贺宁州看他一眼,说隔三差五绝对是夸张,但回想起来,还真是自己和那个人之间总是矛盾不断。轻叹一声,贺宁州摊摊手,“这次是他先和我闹的,连话都不让我和他说。”这样说话的贺宁州没有注意到自己也是孩子气十足。

    安莱斯笑笑,“你看,为了你,我也把他给得罪了。”

    贺宁州牵牵唇角,“那你就去哄他,他可听你的话了。”

    安莱斯摇摇头,“算了,不说了,说点正事。这次西贝亚国受邀的那位公主和你可是青梅竹马呢,他们又和我们约好同一时间起航,指不定路上我们两国会来个联谊晚会什么的,你说,她会不会特意请你跳个舞呢?”

    贺宁州心头一凛,面上也冷淡许多,口中却道:“跳就跳,我又不是不会。”

    “是么?”安莱斯转转眼珠,“那我应该和谁跳呢?不如就殿下吧,我可是很中意他呢。”

    贺宁州的面色越发冷了下来,“那你就和他跳吧。”说完不再理会他,自己先走了。

    安莱斯注视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

    晚饭前,沈星河坐在房中看书,听到敲门声便抬起头来,只见来人是贺宁州,不禁想到这人倒是很少这时候来找自己,而且表情十分正式。

    贺宁州走到沈星河面前,“我是来通知殿下,今天晚上的武技课取消,从现在开始到殿下从纳什维特国归来的这段时间,殿下所有的课程都将暂停,时间由您自己安排。”贺宁州的态度确如沈星河所想,像是下属汇报工作那样,两人之间倒是难得出现这样的场景。

    “知道了,麻烦你了。”沈星河看着他,“客气”地回了一句。

    贺宁州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沈星河又拿起了书,却没有立刻开始看,之前贺宁州的表现让他心生微妙,觉得这样和那个人相处着实令人哭笑不得,而从他说的话来看,出使由准备到进行的过程自是不适合上课的,看来需要自己有很好的觉悟,不要在这段时间不务正业才好。

    晚饭后,沈星河回到卧室正打算再看一个小时的书就开始修习,却又有另外一个人来到他房间,是戈维斯。

    下午听说要出使的时候沈星河就想到了他,二哥当然不会和自己同去,纳什维特国距圣伊大约有一个月的水路,因而自己要在一周后出发,这也意味着,距离他的离开不过是几天时间。

    沈星河很伤感,这种感觉如同克里亚离开的时候,心里的不舍与疼痛怎么也止不住。

    戈维斯依旧温柔含笑,相对于沈星河倒显得从容洒脱,他坐在沈星河身边,看着他道:“小弟,三天后我就要回我的封地了,等你出使回来,我大约已经不在国内了,我们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沈星河抿抿唇,垂下了眼,心头无尽的失落涌了上来,想说很多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戈维斯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终于也有些低落,“我们兄弟难得相聚,这么快便要分开,二哥真是非常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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