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汉服，我其他什么也不会。”徐远航叼着根烟瘫倒在沙发上，看着头上已经泛黄的老旧天花板，神情茫然。
“其他感兴趣一点的，有吗？”林晓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了想，又伸手把他嘴里叼着的烟拿走，说：“少抽点儿，跟着黄禄也不学点儿好的，就学抽烟了。”
“诶诶诶，能不能不要无差别攻击。”黄禄啧了一声，对此相当不服，说：“我这么一励志的人站在面前，他自己不学只看到了我抽烟，怎么还怪上我了？” “你励志？”林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拖着尾音长长地哦了一声，眼里满是揶揄和不相信。
“我还不够励志？”黄禄反问，在徐远航的旁边坐下，说：“我就身残志坚了。”
说到这里，徐远航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半爬起来靠着沙发背，看着黄禄问道：“说真的禄哥，之前你最艰难的时候，到底是怎么的熬过来的？”
NSTP在马上就要起飞的时候，遭受猛地一击，彻底没了起飞的可能不说，甚至黄禄还为此背上巨债。已经不仅仅只是从天上到地下的落差了，这得是天堂到地狱。
没有什么能比在满怀希望的时候，被彻底砸碎希望要更让人痛苦的事情。 “就卖早餐啊，被罗强和张亚楠两人硬拉着一起去天天卖早餐。”黄禄望窗外的方向示意了一眼，说道：“想我这么一年轻帅气的大小伙子，被俩人押着天天推着个小破车给人煮面，没时间也压根儿没那工夫去琢磨其他的了。”
“而且，也没熬过来。”
林晓看了一眼黄禄，对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不耐烦，似乎刚才那句充满了落寞的话只是林晓的幻觉一般。
“是这个道理，”徐远航皱眉，语气有些无奈：“可人罗强张亚楠，现在也没有卖早餐了啊！我每天不睡觉，去他们家蹭个早饭那还差不多。或者实在不行，我去给他们摇横机去。”
“得了吧，摇横机可也是个技术活儿，你去人还不一定想要呢。次品率太高了，影响别人的货期不说，还能让人倒亏本儿。”林晓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徐远航的幻想，用水瓶又戳了戳他的肩膀，说：“问你呢，除了汉服，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了？” “没有。”没有丝毫犹豫，徐远航脱口而出回答道。
“从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这东西了。”斩钉截铁之后，取而代之的还是更多的茫然，徐远航又重新倒了回去，仰靠在沙发上，说：“后来选的服装设计专业，也是因为这。其他的不喜欢也不想去了解，就喜欢这个，也觉得有意思。”
再后来，追随着齐霁来到这个城市。城市发达的轻纺行业，顿时让他如鱼得水，自己喜欢的一切在这里都有了希望也有了舞台。
梦想爱好，爱情生活和赖以生存的技能事业，都紧紧地环绕在了汉服之上。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只是闲暇之余的一项普通爱好或喜欢，对于徐远航来说，却是完完整整的人生全部。
“没有其他更喜欢的了，也完全不懂。”徐远航苦笑：“我连时装，都不能算是懂。” 如果仅仅只是自己的店做不下去了，徐远航说不定还会抱着学习的心态，再去其他做得更大的汉服店铺工作。总归还是在一个圈子里，权当积累经验了。
“现在形势不好，大一些的店铺都在寻求自保和突破，也没工夫来培养闲人。其他全职的小店，要么退出全职重新找份工作养着，要么就是半死不活地继续画图出设计。”林晓拉了张凳子，在两人对面坐下来，说着自己了解到的事情：“价格战向来无往不利，现在不管哪个软件，想要彻底融入生活，前期甚至都已经不仅仅只是停留在优惠阶段了。普通人都知道，免费是最贵的，但也还是会冲着免费被吸引。”
“成延他们楼上的店铺就是这么做起来的。”黄禄不得不承认，成延在这方面拥有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更强的决策力和行动力：“其实还是我们的反应太慢了，在之前就应该想到的。新平台的崛起，不会那么简单。”
林晓附和：“市场下沉，新平台想要快速地发展起来并且成功抢占市场，低价产品的确会在短时间内影响到正版产品。但仿制版并非是长久之计，平台也不会允许长期让自己笼罩在这方面的阴影之下。流量热度过去之后，依然是正版之争。”
“但等到那时候，正版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徐远航没忍住，说完之后却有些不敢看两人的脸色。 他后悔了，不该把这种负面的情绪展示甚至是发泄在自己朋友面前。
从知道这些事情一来，徐远航都有在很努力地去控制情绪，努力收敛起自己的负能量。现状就是如此，至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怨天尤人也好，自怨自艾也罢，除了招人厌烦之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甚至在这一瞬间，徐远航忍不住开始觉得齐霁或许是对的。
能让自己的爱好赚到钱，成为自己谋生的本领，已经算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太过投入，给其绑上自己过多的希望和未来，只会让自己连带着喜欢这件事情，都沾满了铜臭。
万千世界，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烦恼不容易和苦痛。全身心地投入自己所喜欢的一切事情的幸运，为什么又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正版死了，仿制版也活不下去。”林晓看了一眼黄禄，对方从刚才一开始起，神情就非常不好。几次想说点什么，但最后都没说出来，只是叼着根烟，低头自顾自地玩着打火机。
徐远航如今面临的情况，和当初黄禄的情况不尽相同，但却都有相似之处。
越是雄心满满对未来满怀希望的时候，越是容易遭受迎头痛击。毁掉的不仅仅是希望，还有一直以来的积累。
“反正你现在也没其他的事情，”林晓想了想，提议道：“那不如来和我一起做直播。”
“啊？”徐远航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茫然，看了看黄禄又看了看林晓，疑惑地开口：“我来帮你做直播？我能做什么？你们经营的是女装啊，而且还是时装，连给你提裙摆我都不行。”
“男的怎么了？又不是非要提裙摆。”林晓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方案可行，说道：“带货直播这方面，在性别印象方面并没有特别严格。或者说是，性别刻板影响还没有来得及行程。”
黄禄停下了自己在玩打火机的动作，叼着烟的动作也是一顿。
“成功蹭上了几次热搜，再加上从其他平台过来的粉丝，凡特斯直播室的流量能算得上是不错，几乎超过了同档次同类型的其他店铺。但和真正头部直播间对比，我们还是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要走。”
“其实很多头部直播室，并不是属于单个店铺，更像是一个个人博主。”
“个人博主？”徐远航是真的疑惑了，但略一思索之后，还是很快就明白过来林晓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犹豫着问道：“大概就像是以前的主播那样，只不过是加入了带货？”
“对，”林晓点头，继续说道：“这些个人主播，不仅仅只是推荐自己店铺的东西，更多的还是整合。推荐同类型之下，各种价位很多有用的好用的东西。”
“视频网站上有类似的，大概算是开箱视频一类。”黄禄突然出声，加入了话题，说道：“不过现在做这些视频的不算多，大多数都有点偏猎奇向，重点在满足人的好奇心。”
从开始拆快递起展示，主要内容可能是网络上比较火爆鲱鱼罐头或者魔鬼辣椒之类的，渐渐地一些UP主也会根据评论区的点子，来选出一些观众更想看到的东西，进行直播开箱。
“好奇心。”林晓看着两人，突然想到了自从听到罗强张亚楠夫妻俩的事情之后，就一直盘旋在自己脑海中的想法，说道：“比起以前的文字，现在的视频能给人更为直观的感受。以前了解或者知道一样东西，除了自己买过来拥有，就只能靠着一些单薄的文字描述和图片去感受。现在不同了，能通过视频去感受，并且还能附带一位解说。”
有了好奇心之后，还有人能给帮忙解答。自然而然地，好奇想知道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不用付出太多时间和精力，就能知道自己知识范围以外的更多的事情，这是各类视频甚至是直播的意义存在。
“但这些，和直播以及我能做直播，也没有什么很直接的关系啊。”徐远航越听越糊涂了，茫然地问道：“我是真的除了汉服之外，对其他事情也不懂也完全不咋喜欢没有任何兴趣，现在去了解重头来过，对于我来说……”
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因为不是最想做的事情，所以觉得难度很大，也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徐远航仰靠在沙发上，颓丧的感觉再次铺天盖地地涌来，这次还多了一些尴尬和无力。
他不得不承认，当把自己的人生和喜好，全都压在同一样东西上之后，生活是变得简单了。可一旦出现问题，所面临的困境也是乘以二的。这样的生活方式之下，时间长了，就只生活在当前一个狭小无比的圈子里。
平时所接触到的，所了解到的，无一外乎都是单一方面相关。
连条合适的退路都没有。
“头部直播室，如今还是一些彩妆类目的比较多。”黄禄并没有去理会徐远航所说的话，而是顺着林晓的话题，沉声说道：“彩妆类目的表现形式比较简单多样，观赏性也足够高。现在有几个比较知名的主播，都是做彩妆类目的。其中男男女/女都有，尤其是一位主要推销口红的男主播最为有名。”
“什么？”徐远航震惊了，说：“男的去做彩妆主播，而且主产品还是推销的口红？”
“嗯，主要负责实时展示颜色，质地等等。毕竟口红这个类目，是这两年大热的产品，而且也是必需络上千奇百怪的试色图实在是太多了，还非常失真，有人能直接上嘴展示，自然而然地能吸引到无数人来观看。”林晓补充说道，黄禄所说的这个主播她也去看过不少次。感染力非常强，而且非常敬业。
他也是傍晚开播，播一晚上。整个直播过程中，几乎全然不停地一直在讲解阐述，或者就直接亲身上阵试色。
“还有一位女主播，流量也不错。不过她主要是带货农产品，全国各地各种各样的农产品。”
“中途一直吃吗？”徐远航还没从刚才男主播擦口红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随口问了一句。
“不一定，能当场吃的，也会试试。”林晓失笑，往旁边货架的一个角落上指了下，说：“放哥运营空隙的时候，就喜欢去研究这些。其他人在做什么，做得怎么样。有时候看得实在是馋了，也会买一些回来放着。哦，口红都给我们买了好几根。”
徐远航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黄禄便悠悠然地插话说道：“钱走公司的账户，麻烦请感谢一下对的人。”
林晓乐了，看着黄禄原本还想说点什么揶揄的话，在触及到对方那双明显盛满了笑意和宠溺的眼睛时，顿时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她几乎都能想象，不管自己说什么，黄禄肯定都是乐呵呵地笑着接受。就算是和往常一样的互怼，也总掺杂上了其他的意思在里面。
没来由的，让人有些心虚。
“那……”徐远航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儿没注意到这边两人的互动，皱着眉表情有些扭曲和无奈：“我总不可能，直播穿汉服吧，我做的可全都是女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