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什么样的人都能够成为搭配师，为什么你不能？”
林晓没想到黄禄会突然这样说一句，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转就瞬间凝固在了嘴角。
更出乎意料的是，黄禄这次并没有适时转移话题，而是就这样继续沉默着，仿佛在等着林晓答复。黄禄的视线在眼前挂着的一排排衣服上扫过，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等把所有搭配全部都看完的时候，黄禄反而还已经失去了想要生气的冲动，只是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其实概念挺好的，”林晓不死心，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很多都是秀场上的搭配方式，思路还挺好的，而且时尚感也的确很强，乍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觉得眼前一……”
“那行。”黄禄难得地打断了林晓的话，打了个响指，看着对方说道：“那这次双十一，就按现在这些款去推。十五套虽然少了一点，但剩下的零零碎碎再勉强凑一凑，应该也能把所有链接和推荐时间给放满。”
黄禄说完，抬腿便往门外走去，俨然一副就这样决定好不用再继续商量的样子。
“诶——”林晓出声叫住对方，语气犹豫，还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就直接这样上上去？”
“不然？”黄禄挑眉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反问说道：“真要是重新再继续找俩搭配师过来，我还真负担不起这个费用了。就这么一下午的功夫，就花了我八千。我得卖多少件儿衣服，才能够把这八千块钱给挣回来啊？再者说了，你不是觉得人搭配得挺好的？那怎么说的来着，有时尚感不说，还都是国际潮流范儿，硬生生地把我们这小破作坊百八十块钱的东西，搭配出了百八十万的气氛来……” “够了啊，”林晓转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黄禄的眼神充满了无奈：“我可就只夸了最开始的那三两句，后面的都是你自作主张加上去的，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心。黄地主你就算是要扣帽子，那也找适可而止。”
“啧，还让我适可而止呢？”黄禄乐了出声，随即也在林晓旁边坐了下来，说话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好笑：“你牌面怎么就这么大呢？”
林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完全把对方的阴阳怪气给当成了耳旁风扔在身后。九月中旬的秋意已经开始弥漫，夜晚的室内也带上了些许凉意。难得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用做就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上，林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面是，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放松了下来。
黄禄也不再继续咋咋呼呼地说话，往沙发后背一靠，也开始跟着闭目养神起来。
“好家伙！”林放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半天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顿时松了一口长气，拍了拍自己胸脯感慨说道：“还好还好，还以为禄哥回来看到这些说不定会直接把直播室给拆了来着。结果到现在为止，除了轻微的说话声之外，也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动静。意思是，我的危机接触了？” “堂堂放哥也怕危机呢？”秦越越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再在林放的心上狠狠地插上一刀：“时尚就是冷门！”
“小众就是王道。”就连一向平和不怎么参与他们嘲讽大战的谢依依，这次都难得地出声了。
林放一脸痛心疾首：“依依，你不能够近墨者黑，好歹我们已经是这么长时间的革命战友了，你怎么也开始向秦越越靠拢了。”
谢依依语气依旧冷漠：“如果是你带了一下午的两个小孩儿，我相信你可能就不仅仅只是这样念叨几句了。”
林放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下午那俩小孩儿在办公室肆无忌惮大喊大叫的情形，顿时闭嘴不吭声了。 “行了，下班下班。”秦越越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开始收拾桌子。自从办公室里的人多起来了之后，他们加班的时间顿时缩短了不少，偶尔还能提早下班。每当这种时候，她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来些许的不真实感。
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时，很难把这里和当初第一次来时，那个破败空旷的小作坊联系起来。
“今天这么早下班？”徐远航注意到秦越越的动作，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自从凡特斯人多起来了之后，这里就没有徐远航的位置了。但是他把办公桌搬到对面屋子里去了之后，也还是会经常隔三差五地就找理由过来串门儿。随便找个空位置坐下，就赖着不走，征用成临时工位。客服们白班晚班互相交替，有时候竟然也硬生生地让他能够在这里混满一天。
“嗯，今天也没什么事儿。”秦越越想了想，说道：“现在在忙的主要还是放哥他们，前期活动报名，预热一系列活动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但是我们售前，几乎也还都能够算是一切正常，也没有什么咨询量突然增大的阶段。” 没什么事儿就早点下班，算是无良资本主义黄禄，一直以来坚持得比较好的一个点。事情多了，加工资，事情少了也允众人迟到早退。渐渐地，众人自己掌握了时间规律，加班下班一系列的“芝麻蒜皮”都已经自己决定了。
“哦。”徐远航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那要一起出去溜达下吗？”徐远航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言语表情里都是带着笑意的，但熟悉了他的人，能很轻易地就察觉到其中的小心翼翼和试探。
秦越越略微地怔愣了下，随即点头，笑了起来，说：“去哪儿溜达？”
“都行。”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复之后，徐远航脸上的笑意这才逐渐清晰起来，说：“你决定。找个清吧或者居酒屋，放松地坐一会儿也都行。”
“那……走吧。”秦越越微扬着下巴，语气从容而又坚定。只有在转身的时候，徐远航抬头才发现对方耳后那轻微的一片红晕。
徐远航扬了扬唇角，随即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屋外办公室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有些安静，估计是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两个上夜班的客服。安静得，林晓甚至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隐约的敲键盘声。
时断时续的，反而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我觉得我还是有些不够专业。”安静许久之后，林晓才突然出声说道。
“你……”
黄禄压根儿都还来不及说点什么，林晓便抢在对方继续说了下去：“但那是之前。”
黄禄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原路咽了回去。
“你继续说。”黄禄挑了挑眉，示意自己不会再干扰打断她。
“能做到现在的这一步，我觉得自己都像是开了挂一样。直播室的流量，粉丝的好评甚至是其他社交平台上的流量，都让我有些恍然，甚至是飘飘然。”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晓轻笑了声，继续说道：“但是和其他家店铺对接下来，我突然又不那么自信了。”
绝大多数行业往往都是如此，从旁人那里听到了一些，一知半解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懂得很多。只有深入行业之中，越了解才越能发现自己的浅薄。
知道得越多，反而觉得自己懂得越少。
“这次的大促，我知道，不仅是对我来说，对你来说，对整个凡特斯来说都是尤为重要的一战。”
“电商和我之前的工作不一样，并非只是这个订单做错了，下个订单还能够重新来过。电商更加严苛，每天都是流量的积累。除了一鸣惊人之外，那就只剩下不断上升。不进则退，都有些过于理想化了，所有人都在这条线上拔足狂奔，进步得比别人少，那就会被轻易地甩在身后。”
胜者只会以加倍的的速度不断上升，而败者，一旦被落下则是一落千丈。
一如当初的V-NUS。
“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沉默良久之后，黄禄这才出声说道，声音轻缓，却难得地带上了不赞同：“每次的活动都很重要，不仅仅是这次大促，但也就是重要而已。就像你之前做订单的时候一样，每个订单都很重要，但并不是每一次都需要如临大敌严阵以待。这只是工作而已，你也好我也好，都只需要做好眼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必要，也没有任何理由，把其他莫须有责任背在自己身上。”
“再者说了，你怎么就知道凡特斯真的需要了？前面我们发展太快，后面缓一缓发展，给我留点喘息的空间，那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林晓：“你明年想把楼上给租下来吧？”
黄禄顿时失声，片刻之后，才好笑地看向林晓，问道：“你怎么又知道了？说吧，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还需要小道消息？”林晓挑眉，看着他说道：“我这是一手消息，猜出来的。”
“理由呢？”
“房东的店铺和凡特斯的风格，实在是有些不搭。最开始我以为是对方主动联系的你，虽然风格不搭，但能多个靠谱销售渠道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后来从林放口中得知，房东竟然是你主动去联系对接的，这就让人觉得很奇怪了。”林晓停顿了两下，这才继续说道：“再加上，我们办公室的位置，现在也的确有些不够了。”
凡特斯现如今的发货量，虽然仍旧还比不上之前的N-STP，但直播室再加上徐远航的工作间，压缩了原有的空间，凡特斯现如今的工位也隐隐开始拥挤起来。如果这次大促过后销量爆发，即使熬过了紧随其后的几个大型活动，也绝对没有办法继续坚持到明年。
如果能直接和房东谈条件，把楼上也租下来，避免了重复了之前N-STP的急功近利，也能缓解现状，当然还能让成延收拾包袱离开大家眼不见心不烦，可谓是一举多得。
只不过，按照成延所说，他和房东也算是朋友。凡特斯想要成功地租下楼上，除了绝对的租金优势之外，自然也还需要其他的筹码。
生意人，总归还是要以做生意为上的。
“聪明。”黄禄打了个响指，神情有些惊喜，说：“我这点儿小算盘，都能被你给猜出来。”
“也不是太隐晦的事情。”
“不过，这点儿小算盘也不至于给你那么大的压力。”黄禄笑了笑，说：“看看我们这一年来，每一步可都是靠我们自己走过来的。是你，把凡特斯拉到了现在。”
“相信你自己，你已经足够优秀。”
林晓不禁动容，终于还是迎上了黄禄的目光，认真地答应了下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