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知道知道。”吴海峰脸上堆满了笑，似乎压根儿没有自己刚才把对方忽略在一旁的尴尬，说道：“凡特斯的主播，那可算得上是大名鼎鼎。之前凡特斯不过也和我们是一样，就是倒腾倒腾二批货，靠着市场风向吃饭。就是做了这个什么直播，订单数量那可是唰唰往上涨，现在的订单是我们这些后来的店铺拍马也赶不上的。”
“你们禄哥，也算是靠着这个直播啊打了个很漂亮的翻身仗。市场上看到你们做这个直播，跟风去做的也不少，不过就是不行。设备买一大堆，直愣愣地在那儿站一天，连句问话的人都少有。所以按我说啊，这东西还是得看机缘。”吴海峰看了林晓一眼，哈哈地乐了两声，继续说道：“当然，也还是要看脸。”
吴海峰三言两语，便把林晓这一年多来在直播上所做的功课努力和尝试，轻飘飘地归纳到了“好看的脸蛋”和“运气好”上面，黄禄越听眉头就忍不住皱得越紧。林晓注意到他的不满，心里一暖，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给了对方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林晓丝毫不理会吴海峰话语中的阴阳怪气，继续自己的话题，说道：“看来我也的确可以大着胆子说一句，我们凡特斯的直播室算是做出来了。”做到市场上纷纷跟风，即使这样的跟风仅仅是源于对“空有脸蛋和运气”的主播林晓的轻蔑。
“那是。”吴海峰阴阳怪气没有使对地方，却也不得不承认下来。如今凡特斯的直播，的确能算得上是一个巨大的香饽饽，别人想方设法都赶不上，他却可以凭借着这一层关系免费上去被带货。
黄禄和林晓两人的话算不上咄咄逼人，一开口却直击红心。就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抱着诚意或者是实力来“解决”问题，没有其他弯弯绕绕，径直就亮出了自己的要求和各项条件。
除了变得更夸张的预想订单量数字，以及凡特斯所展示出来的已经进行更新过的流量高峰，其他条件早在黄禄来谈合作的时候，吴海峰就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只不过那时候，高高在上的惊讶居多，倒是也没有细想太多。现如今冷静下来之后，再加上林晓的引导，他反而倒是比之前都要冷静，开始认真地思考起现在的情况来。
“成总那边销量固然高，但价格低的跑量款，销量带不起来反而才会让人觉得奇怪吧。”林晓虽然是肯定句，但还是用了疑问的语气并且进行了片刻的停顿，适当地给吴海峰思考的时间。 “通俗一点来讲，”林晓走到吴海峰的办公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蓦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声音微扬：“同样的价格，其他人一样也能卖起来，不止是他成延。”
“但是，能把非跑量价格卖出跑量的数据，我想暂时应该只有凡特斯的直播室才能做到。同样的价格，我觉得成延应该也没没办法和我们相提并论。”
吴海峰沉默了下来，半晌没吭声。
之前成延来找他谈的时候，主题内容无外乎也是围绕着销量来的。只不过对方的侧重点在平台，平台风格和定位不一样，跑量和质量款自然也有完全不一样的待遇。说白了，现在他们的这几家店铺，不过都只是万千线上店铺中无比普通的几家，至少就现在各家店铺的情况而言，不管定价和款式如何，都存在一定的销量天花板。
但有直播室的凡特斯，没有。 或者说，他们亲自打破了天花板。这次预售的销量，以及他们对订单量的预算都证明了这一点。
“你也说了，是价格一样。”吴海峰终于抬起头来，朝林晓笑了笑，说：“和成总那边一样的价格，我可以给你们。但要比他们还低，就真的不可能了。”虽然依旧是想要敷衍过去的状态，但和刚才对比起来，吴海峰的语气和神态都已经算是有了很大程度的缓和。
“房东啊，你要知道，”黄禄食指在桌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声，学着用吴海峰刚才的语气说话：“我们这次本来是签的独家，只有独家，才能上我们的直播室。额但现在不是独家……”
“竞争力在哪里？”最后者半句话，黄禄几乎算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的时候，语气也不再是之前那样虽然不满却还是好商好量，难得地带上了些许不耐烦。
黄禄给人的感觉就算不上是一个脾气多好的人，甚至最开始在凡特斯的时候，林晓还觉得对方应该是一个非常容易暴怒的性格。但实际相处下来就会发现，在与人社交尤其是谈论工作的时候，黄禄几乎能够称得上是一句好脾气。笑容时常挂在脸上，不管是多么严肃的话题，都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并且在不知不觉间让对方接受自己的强势。 像现在这样，明晃晃地表达不耐烦，这还是自打吴海峰和对方接触以来，破天荒的头一回。
“这……”原本还理直气壮不太把这些当回事儿的吴海峰，顿时也有些不知道应该继续怎么说下去了。
现在的对话，实在是已经彻底超出了他原本想要敷衍过去的预料。
“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够地道。”吴海峰叹了口气，态度终于还是软了下来，看着林晓和黄禄时的眼神里都多了不少无可奈何：“但是你们说的这个价格，实在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我本身给成延的，都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
黄禄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吴海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话里的毛病，毕竟给成延的价格的确比给黄禄的要低出来不少。
“咳咳，”吴海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开始解释：“这不是平台不一样嘛，他们本身就是做厂家直销的，都是跑量的款式，一件衣服也挣不了几个钱。你们应该也懂的，平台不同，消费者群体不同，那价格肯定也是不一样的啊！”
“但东西是一样的，不是吗？”林晓神情淡淡的，斜了吴海峰一眼，说：“不管其他店铺其他平台是如何操作和定位的，对于我们凡特斯来说，只要东西是一样的，就不可能存在区别定价的事情。”
林晓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们做生意，是这样的。”
吴海峰彻底，没了话说，办公室一时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林晓间隙中侧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他们过来的时候日头正盛，不知不觉间，外面夕阳的霞光竟然已经彻底浸染了大片天空。
工业园区附近都没有高楼，从他们现在的角度看出去，视野开阔，视线所及之处，恰好就正是那被染得火红的半片天。
竟然已经这个点了。
屋内的光线随着夕阳的落下，也逐渐变得昏暗起来。办公室内的三个人，都安静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丝毫不动弹，像是在等着漫天的夜色逐渐蔓延上来将他们吞没。
终于，还是吴海峰没忍住，主动起身走到墙边打开了灯。
明亮的灯光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吴海峰被晃得用手微微挡了下眼睛，黄禄眯缝着眼睛，却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就这么两块钱，干脆也别争了。”吴海峰坐会了自己的位置上，想了想，说：“这次的合作，大家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反正我可以现在这儿给你许个诺，之后给你的价格一定都会是最低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在说，”黄禄迎上对方的视线，说道：“这次的事情如果都不能解决，我觉得应该也没有办法去谈以后。”
吴海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不满地哼哧了几声，却也没有真的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黄禄和林晓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着急，就这么和他一起干好着。
“算了算了，”吴海峰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嫌弃，说：“这次的事情也的确是我做得不够厚道，亏也就亏了吧，价格按照你们说的来。”
吴海峰这边的事情，总算是彻底地解决了。林晓和黄禄走出工厂门口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吴海峰并不算是标准的生意人，生意场上那些“不成文”的规定，在他这儿都是选择性地遵守。能敷衍过去就敷衍，不能敷衍过去那就干耗着，压根儿不把别人的事情当回事，不然也不会有这次的状况出现了。
这次过来，不管是黄禄还是林晓，或多或少地都抱上了几分侥幸。
“你们等等。”
黄禄和林晓两人刚准备离开，就听到背后传来郑青的轻声呼喊。
“青姐。”黄禄脸上一直紧绷着的笑容，这时候才放松下来，笑着叫了对方一声。林晓没想到郑青的年龄竟然比黄禄都还要大，有些惊讶的同时，也还是跟着叫了一声“青姐”。
“刚才我在车间，出来的时候就听说你们走了。”郑青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问道：“事情解决了？”
黄禄点点头，说：“嗯，解决了。”
“那还好。”郑青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之前成延来找他的时候，我就和他提过不能这么做事，不过他没听。你们那边的直播，好是好，吸引人也是吸引人，就是太新鲜了，他有些不信任。成延提出来的数量，挺诱惑人的，所以最后我也没能够劝下来……”
“没事。”黄禄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事情反正已经解决了。不过……”
郑青：“不过什么？”
“后面的货，就给我留着。”黄禄说到这里，笑了起来，说：“估计房东备的那些货还不够发的，成延那边就少发点得了。”
郑青也跟着乐，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黄禄主动拉过一旁林晓的手，特地举起来朝郑青晃了晃，说：“我们还得赶下一场。”
郑青觉得好笑，问：“下一场？是去约会吗？”
“不是，还是这类似的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