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黑海一样翻过了山？”
启万里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没有办法直接推演到北方具体发生了什么，那么他或许可以通过这些亲历了此事的人，去慢慢看见这件事。
心念一动，他便知道了眼前这几个逍遥书院弟子的名字来大概来历。
不过，他并不会在这里现场推演。
想了想之后，启万里对几个手下说道：“你们先将这几个逍遥书院的弟子带到城里安顿起来，迟些时候，严大人或许会想要见他们。”
那几个手下当然知道“严大人”是谁，连连答应。
安排完这事后，启万里也再没心思留在这里“调查”了，他迅速离开，回到住所，开始推演。
慢慢地询问，效率肯定不如他自己推演来得有效。
他盘坐在床上，闭起了眼，意识沉入到深处。
他再次来到了当初那个宇宙星空一般的意识空间之中。
“那个看见了‘黑海’的逍遥书院弟子名叫苏引，倒推他过去一段时间的经历……”
这片空间中的星辰开始流转飞旋，很快，启万里眼前便渐渐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画面，最终定格在了一个片段中。
他以苏引的视角，看见了那片“黑海”。
启万里发现，“自己”正身在一片演武场上，周围有许多师兄弟姐妹，一墙之隔外的大街上突然变得喧闹起来，而站在身边正指导着自己的书院分院长，正望着一个地方，脸色逐渐僵硬难看。
顺着这位院长的眼神看去，只见遥远可见的地平线那头山脉轮廓上，突然覆盖上了重重的一层阴影，像是铺天盖地的乌云，又像是一片呼啸而来的黑色海浪，它无边无际，漫过山脉！
就在这时，那位书院分院长的声音传来：“听说北境之骨已经陷落，北境军全军覆没，却没人知道吞噬他们的究竟是什么，难道……”
启万里将“目光”转向这位书院分院长，心头再次一动。
他想起之前那几个逍遥书院的弟子说，这位院长和几个神殿主教一起前去调查那片黑海，之后便再无了音讯。
于是，他将推演的对象转向了这位院长。
几秒后，他便知道了这位院长的来历。
这本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佣兵，名叫华胜，资历极深，实力也很高，是一名五阶中段的天空行者，因为已经成家，孩子也不小了，所以他早就已经不再出一些危险任务，只在朝间城里接一些护送商队的简单小活。
不过，这些小活酬金都不高，华胜也想多赚些家用的钱，所以当逍遥书院的分院开到了朝间城的时候，他也赶去应聘，很快，他便因为境界高深成为了最佳的候选人之一。
之后，又经过半个月的选拔，这位华胜便因为在城里口碑很好人缘尚佳、对书院秘籍学习快了解深、口才很好会设计课程等等因素，成功被聘任为了逍遥书院在朝间城的分院长。
成为书院院长后，华胜在城里的地位一下子拔高了许多，就连几大神殿的主教也对他变得恭敬许多，于是华胜渐渐生出了一种责任心，不再仅仅是“拿一分钱办一分事”的佣兵心态，而是真正把自己当作了这座城市中重要的一员。
所以，在看见那片黑海到来的时候，华胜主动站了出来，组织起几大神殿的主教，一起前去调查。
启万里跳过了那些交谈细节与小心谨慎前进的部分，直接推进了他们最后与“黑海”相遇的时候。
画面一转，场景变换，映入眼帘的，瞬间成为了恐怖无比的黑色大潮！
华胜与其他几个实力相仿的超凡们惊恐地看见了那蠕动着的巨大史莱姆怪物，也看见了它身体里数不清的尸体残骸。
最重要的是，他们同时感受到了来自这巨大怪物身上，吞噬一切的绝望气息！
“跑！”
有着多年佣兵经验的华胜最先做出了判断！
他大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呼唤其他几个实力高强的超凡逃跑，尽管与那怪物还隔着数千米的距离，但危险致命的气息，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毛孔！
然而，来不及了。
下一个瞬间，无数黑色的胶状触手闪电般卷了过来，几名超凡纷纷使出最强手段应对，然而那触手根本不惧，即便被打散，飞散的小团黑色碎块只要沾到了人身上，还是会迅速地膨胀，将其吞噬。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在场数人便陷入了死境！
启万里叹了口气。
这名华胜实力高强、宅心仁厚，更是有着强大的责任心，如此优秀的人才，刚刚加入逍遥书院不久，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便被无声地吞噬了。
“这个东西，就是攻落了北境之骨的家伙。”
他将画面定格在了几个超凡被完全吞噬前的瞬间，静静打量起这个巨型怪物。
这与自己强行推演不同，经过几次当事人亲身经历中展现出的信息，他如今想要获取到这个怪物的信息，就容易多了。
“这竟然是一只史莱姆？”
他脸上缓缓露出惊讶的表情。
史莱姆这个名字，他当然不是来到这个时代后才听说的，这是曾经存在于许多日式、美式异世界文化作品中的常见怪物形象，估计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也是因为这种怪物的各种特征与曾经那些作品里的史莱姆极其相似，所以用了这个名字。
“史莱姆虽然有着吞噬任何食物的能力，理论上可以无限变强，但是它们的生命极其脆弱，任何一个稍稍强大些的对手，都可以轻易杀死它们，这只史莱姆是如何成长到这种地步的？”
“它是从北方来的……灰雾森林中有无数强大的怪物，一只小小的史莱姆，哪里来的生存空间？”
启万里皱着眉头，心神凝聚，开始调动全部神力，对眼前这只史莱姆进行推演！
意识空间之中，无数星辰再次飞旋起来，很快，它们便组成了一条长长的星河，一头蔓延向过去、一头蔓延向未来。
启万里的意识光团投身其中，先向着过去逆流而上。
过去总是更好推演的，因为那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是既定事实。
但尽管如此，因为推演对象无比强大的实力，还是耗费了他巨量的神力。
所幸，在神力消耗到一半左右的时候，他找到了这只怪物的来历！
在他触及了星河尽头那枚最亮星辰的时候，他的金丹也隐隐震颤起来，那是他不久前刚刚吸纳的、属于斑鸠的那部分被剥离了一切属性的神力！
瞬间，他就明白了过来。
“又一个零号实验体！”
启万里震撼不已！
“这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怪物工厂，究竟还有多少零号实验体？！”
他不敢深想，也无法再就此事进一步推演。
一方面，是那部分所涉及到的过去实在太过庞大，他再无余力推演；另一方面，是他立即想到，当时被派去对付这只史莱姆的不是别人，正是用第一个零号实验体，造出了斑鸠这种怪物的李乘空！
“妈的，大意了！”
启万里怎么也想不到，他以为李乘空去对付北方的怪物，或许是对这个绝世强者的消耗，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反而是对方进一步变强的契机！
他再也无法淡定，强行催动金丹中剩余的神力，统统转换为静默神力，向着星河中代表未来的那一头冲去！
意识光团飞掠过星河，无数星辰化为流星，统统被其抛诸身后。
然后，他很快便看到了代表着这只史莱姆怪物的未来尽头。
它早已经没有未来了，已经死了。
就在启万里触及到代表它生命最后时刻的那枚星辰时，他猛然感觉到自己被一双目光注视着！
场景忽变，天旋地转，眨眼间，眼前变作了一个虚幻模糊的世界。
启万里乍然发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胖胖的身形，背负着双手，虽然看不清五官，但他立即便辨认出来，这是李乘空！
在这片虚幻模糊的世界之中，李乘空背后是一片汹涌的大河，两头无限蔓延，看不见尽头；
启万里微微回头，发现自己的背后则是一片宇宙，无数星辰盘转，神秘而古老。
这时，李乘空的声音似从无限远的地方悠悠飘来。
“启万里，你也到了这一步了。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部分静默秘法……”
“你现在在哪里？呵呵，不必回答我，很快，我就可以看见你了，到时候，我会去找你的……”
启万里瞳孔一缩。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话，这片虚幻模糊的世界便开始崩解消散，一片眩目的光影变幻后，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回到了身体之中。
“啊……”
瞬间，空洞虚弱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启万里一下子跌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金丹拼命地吸纳周围天地间的神力，好几分钟之后，他才渐渐缓了过来。
“果然，那只被零号实验体附身的史莱姆，是被李乘空杀死了，我试图推演它的死亡，却触及了李乘空，被他发现了……”
“他说，很快就可以看见我了？当初就连实力更胜他一筹的雅玄，都看不清我的命运，一直到她去世之前，近距离地接触到了星空，才……更何况，她还是通过自己的记忆才知道关于我的一切的，还不是直接看到的。”
“难道，李乘空，要到达更高的境界了？”
启万里冷汗涔涔，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