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14-00815 真假难辨（下）

    

    “哎，你听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说……我们的存在其实是一种偶然，偶然的出现，偶然的活着，所以……也就很有可能，偶然的……消失……”翘着二郎腿的男人靠在窗户边抽着烟，半开玩笑似的说着些听不懂的。

    “没有。”刘攀阳猛地扯开窗帘，太阳瞬间涌进来，可把那躲在暗中很久的男人吓坏了。

    “哎哟，卧槽，你神经病啊！你想弄瞎我啊？”

    “哟，你还知道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啊。”刘攀阳低头看看桌子旁的垃圾，结果没想到垃圾堆里还有个女人。

    看到那半裸的女人的时候，刘攀阳立马警觉的摸向了腰间的配枪，同时试探着摸了摸那女人的脖子。

    发现还有脉搏后，刘攀阳才长出一口气，对肩头的通讯器说道：“214，你带那新来的丫头过来，这边有个麻烦需要你处理下。”

    “214收到。”

    轻轻摇了摇头，刘攀阳转过身，坐在沙发上，看着窗户边的裸男道：“说吧。”

    裸男还在揉眼睛呢，听到这没头没尾的发问，有点迷糊：“说什么？”

    刘攀阳笑了一下，然后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张照片丢在裸男面前。

    裸男拿过来一看，那是一张挺美的艺术照，只不过照片里的女孩是背对着镜头的，看不出面容，但即便如此，她纤弱的身材搭配纯白的裙子，和那黑色的沙滩形成的鲜明对比还是异乎寻常的富具美感。

    “这不是大作家游格格吗？怎么了？她出事啦？”

    刘攀阳点点头：“对，失踪了，只留下一封信。”

    “哦？信里写了啥？能透露点吗？”

    “这是秘密，无可奉告，你就直接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有么有关系吧。”刘攀阳不想绕弯子了，主要是他受够这房间里的酒气了。

    裸男愣了一下，随后嘿嘿嘿的笑起来。

    “笑什么？”刘攀阳冷着脸问。

    “我说刘sir，我知道你现在是警察，是人民卫士，但十年前，咱们也是一个屋檐下读书的，现在不能因为我曾经和你想追却不敢追的女孩有过一段恩爱，你就公报私仇吧？”裸男笑的特别贱，他向后一靠，完全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刘攀阳呢，这些话对他来说是挺刺耳的，要在以前，他可能早就把这祸害人的孙子一顿暴打了，可时代变了，他可没工夫和这种人计较。

    “王义，你少跟我来这套，我来找你是因为游格格失踪前和你有过接触，现在她丢了，生死未卜，我来找你问问情况，应该没什么程序上的不合法吧？”

    裸男王义，当下有名的艺术家，因为专攻人体，也被称为合法色狼。

    不过别看他家都这么说他，他在国际上拿的奖倒是真不少，身边的女人自然也是从来不重样，所以对于他的评价，网上一直两极分化严重。

    一边是女权主义者，整天说要把他关进监狱，另一边却是解放思想的自由主义者，把他供作大神，顶礼膜拜。

    可以说，王义的名气，并不比今天这个突然失踪的大作家游格格低多少。

    所以刘攀阳在接手案子并找到一些与王义有关的线索后，二话没说就找上门来了。

    这倒不是公报私仇，而是刘攀阳知道，虽然王义是个风流成性的“渣男”，但游格格从来没恨过她，而她在失踪前见过王义……那肯定说过一些重要的线索。

    凭借这些了解，刘攀阳就不可能放过王义。

    “说吧……我知道她失踪前肯定和你聊过不少东西。”

    王义看看刘攀阳，沉默一阵后，忽然笑了：“看看你这幅德行，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刘攀阳有点不耐烦了，他起身一脚踢开了王义面前的桌子，然后来到王义身前，以俯视的状态，盯着他看了一眼道：“行了，大艺术家，救人要紧。”

    然而王义却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通知游格格的家人了，她已经不在了。”

    刘攀阳听到这里表情变了：“你什么意思？”

    王义咂咂嘴，然后看向窗外道：“她是来找过我，不过一进门就说了很多听不懂的，就比如我刚才说的那句，我们都是偶然，偶然的出现，偶然的活着，然后……某一天，偶然的消失……”

    “然后呢？”刘攀阳收回脚，同时抬起手示意214和那个女孩先出去。

    214心领神会，立马带着女孩退了出去。

    “然后……然后我以为她最近过的不好，你也知道的，自从她闭关写了那本畅销全世界的《自由觉悟》之后，给她送刀片的比给她送花的人要多得多，她那么单薄的一个女孩，能活到现在真的已经是个奇迹了。”王义话里有话，他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烟，点着猛吸了一口继续道：“这些事，估计我不说，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吧？恩？守护天使？”

    刘攀阳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的确不知道……或许他从来都没有真的去认识过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包括现在也一样……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别人来报警，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不能陪她出席签售会了。

    “偶然的出现，偶然的活着……这些东西我知道，是她最着迷的小说《三体》里边提到过的一种说法，不过我从来都没有去细想过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攀阳有些颓废的坐回去。

    王义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已经自己醒来的女孩，她的头发是凌乱的，身子上也还残留着呕吐物，看上去很脏。

    不过王义一见到她那双眼睛，就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容。

    “宝儿，你先出去一下，门外有人会带你去洗澡的。”

    女孩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她来到门前，推开门的时候，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那个新来的女孩。

    214很镇定的脱下上衣给宝儿披上。

    “跟我来吧。”

    ……

    “《三体》……就是二十多年前被封为科幻巨著的那部小说？”王义问。

    刘攀阳点点头，他现在心神不宁，因为如果王义说的是真的，那么游格格已经死了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而关于这一点是他无法接受，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的，那感觉就像是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他有些恍惚。

    “对，就是那本小说。”

    “哦……我说呢，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那她为什么还要来找你？为什么？”刘攀阳听到这话心中不由火起。

    王义却笑着道：“也许她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听懂她说什么，她需要的……只是有人愿意认真的听她说，让她说，然后欣赏她说那些东西时的专注，懂吗？这一课，可是哥教给你的，你以后得好好学学。”

    刘攀阳顿时语塞，王义是对的……很多时候游格格哪怕愿意开口，也会很快终止对话……或许这就是因为他的不尊重。

    但今天他不是来请教如何追女孩的，而是想办法拯救一个女孩。

    “那她还说了些什么？”

    王义想了想，然后闭上眼道：“唔……她说我们都是偶然，你我是，这个城市是，这个社会是，整个人类，乃至整个地球都是如此……偶然的出现，偶然的存在……而我们所有的文明也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不是因为真相就是如此，而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对了，说到这的时候她还和我提到了‘因子’，你知道什么是‘因子’吗？”

    刘攀阳闻言一震，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游格格果然还是接触了她绝不应该接触的东西……

    “不知道，你说你的，不要提问。”

    王义嘿了一声：“好好好，我也是这么回答的，我说不知道，然后她就告诉我，因子是类似《三体》小说中的智子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智子是锁死了我们的上限，而因子……却把我们推向了无人生还的死海……那是生命最终极的形态，也是最糟糕，最悲剧的形态……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她一句，她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这么说。”

    刘攀阳眉头急跳：“她是怎么说的？”

    王义沉默了，他掐掉烟，然后拿出身旁的遥控器，冲窗帘一比划。

    房间再度陷入了黑暗。

    刘攀阳一惊，正要拔枪的时候。

    王义说道：“别害怕，我给你看样东西，这是她临走前留下的，或许对你有用。”

    说着，屋子里氤氲起一团迷蒙的光，那如雾气一般的东西汇聚在窗帘的方向，随后屋子里像是起了风，刘攀阳鼻子里的酒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冰冷的，毫无生机的味道。

    再然后，他看到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只见画面中，那熟悉的背影正缓步走在黑色的沙滩上，如那照片中一样，令人感到压抑的黑色。

    与之相对比的白色身影不断远去，同时镜头囊括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搁浅在海滩上的蓝鲸已经与黑色的砂砾融为一体，太阳西沉时留下的一抹光把海面上浮沉的那些尸体勾勒出清晰无比的轮廓……

    00815 危机

    吃完了早饭，换上了下地的专用服装，曼妮跟着老爹坐上浮空的农用车前往耕种地。

    路上曼妮看到田埂上有不少人正在列队前行，他们也都穿着和曼妮身上类似的服装，这种由皮革制造，感觉像是防化服一样的衣服着实不太舒服，但这也恰恰说明了耕种地里可能存在着某种强腐蚀性的物质。

    在经过一片荒地的时候，关德厚指着那冒着乳白色泡泡的土地说道：“这片地又出问题了，看样子短时间是不能再耕种了。”

    曼妮瞧着奇怪，但又不敢多问，只能呆呆的点头。

    土地出问题了？是因为污染吗？

    可在徐州城区的时候曼妮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污染啊，反而觉得那座城市要比艾鲁伯更加富有绿色生态气息。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车停下了，曼妮跟着关德厚来到耕种地附近。

    放眼看去，面前的耕种地面积少说也有一千亩的样子，不过关德厚的表情却一点骄傲都没有，反倒是十分感叹的样子。

    “老四，你不说有四台机器吗？怎么就带了俩过来？”

    曼妮闻声看去，远远的瞧见两台好像先锋级机甲一样的机器人垂手立在地头，在它们旁边站着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他瞧见关家父子俩后就笑着走过来道：“哎，这不是出了点意外吗，我的机器被警察征用了。”

    关德厚一愣：“警察？他们征用这些机器干嘛？”

    “怎么？你还不知道啊？”

    “知道啥？”

    “那个叫什么格格的大作家失踪了，听说最后看到她的地方就在咱们这一片，所以警察就派人过来找呢，这不，我允给你四台扎露机也被征调过去两台。”

    关德厚听罢明白了，但还是多问了一句：“这扎露机行动这么迟缓，用它们去找，不是耽误事吗？”

    然后那胖子却摆摆手，然后神神秘秘的靠近了说道：“哎，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人说啊，其实警察们已经基本确定那个大作家已经死了，现在的搜救行动不过是走走形式，你也知道的，这些大人物背景都比较深，她现在在咱徐州失踪了，不拖点时间，不好处理啊。”

    关德厚听完了，冷哼一声，没再言语了。

    曼妮在一旁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对这个一身油污的胖子有点刮目相看了。

    同时曼妮也觉得有些好奇，这个什么格格到底是谁？她怎么会在这片失踪？

    正想着呢，就听那胖子笑呵呵的冲曼妮道：“小旭啊，还认得我不？”

    曼妮已经做足了功课，对这个近亲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四叔好。”

    “哎！好好好，我还以为你在城里上学上久了，都不认得我了呢！”关德厚的弟弟关德义在家中排行老四，是这一片出了名的机械师，也是整个徐州地区数一数二的机械专家，所以曼妮在了解关家近亲的时候对这个人的印象颇深。

    只是现在见到了真人，曼妮感觉关德义要比他哥哥关德厚朴实的多，起码那双眼睛没有看上去那么神秘而危险。

    “他是在城里上学，又不是出家当和尚了，还能六亲不认了吗？”关德厚说起话来十分的呛人。

    关德义嘿了一声，小声向曼妮吐槽道：“咱家就你爹特随你爷爷，说起话来能呛倒山！”

    呛倒山？

    曼妮有点迷糊，不过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不敢附和。

    说完了闲白，上午的劳作就正式开始了。

    因为少了两台机器的缘故，原本打算让曼妮尝试着亲自操作的计划被取消了，现在她只能在地头看着，然后等到某台机器携带的培养液用完了，她就过去帮忙给加注一下。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曼妮用心的观察和思考。

    通过培养液的成分，曼妮发现，这是一种纯粹人工合成的类激素型培养物质，主要的作用基本结合了原始的肥料和杀虫剂的特性，而且标注了对人体无害。

    再看那两台机器的运作方式，它们看着是人形，但并没有采用类人的行走方式，而是借助履带压出规则的沟壑，然后通过机械臂把培养液雾化后融入其中。

    这些农活看着也没啥新奇的，不过在地头玩手机的时候，曼妮通过搜索引擎了解到，自从经历全农改革以后，土地已经全面交由专业的农耕人员来负责耕种，而原本在东北居住的关家人就是这个时期迁至徐州地球定居的。

    虽然是外来人口，但仰赖于对土地的熟悉，关家人很快就得到了政府的相关许可，并承担起了这一带近五千亩农耕地的耕种职责。

    而之所用用职责这个词是因为关家人种地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给周边的各大城市提供充沛的农作物供给，而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是政府的专项资金，基本属于职业种地，但享受非常高的级别待遇。

    像关德厚这样承担着两千九百亩土地耕种的职业农民一个月的工资，税后到手是五万多，比城市里那些普通的白领要高出近一倍。

    这样的模式让曼妮一阵惊讶……因为即便是在盖亚星，也是不存在职业农民这种构架的，像艾鲁伯，这么大的一个超级城市，它的食物供给就来源于七大家族中的律斯蒂文家族，律斯蒂文朗可还在世的时候就曾经动用家族的其他产业资金扩大本族的耕种规模，并一举拿下了艾鲁伯的全部供给订单，这种地主式的耕种模式和现在曼妮所看到的完全是两个境界了。

    ‘这么一看……还真有点不舍得走了……’曼妮感慨了一声，然后再度起身，拿起加注管奔着关德厚的机器跑去。

    ……

    忙碌了一天之后，钓鱼计划也泡汤了。

    疲惫不堪的曼妮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门口停着一辆警车。

    那台警车的外形也很古旧，不过毕竟是悬浮驱动的，还是挺有科技感的。

    曼妮进屋的时候，两个警察正在和李晴了解情况，看到关德厚的时候，那个男警员冷漠的表情立马就变得轻松多了。

    “哟，关大哥回来了？”

    关德厚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把工作服脱了。

    李晴看当家人回来了，也放松了许多。

    “我得去做饭了，你们要是还有啥要问的，直接问我老公吧。”说着李晴就拿着围裙走了。

    正做笔录的女警员有点慌，她急忙道：“哎，李女士，这边笔录还没完成呢，请您签了字再做饭吧。”

    李晴却像是没听到，自顾自的哼着歌，打开了炉灶开始忙活了。

    “这……”

    “没事，笔录先放一边吧。”男警员倒是无所谓，他搬过一个凳子在屋子里坐下了。

    关德厚换了衣服也回到了客厅，看了眼男警员后，不由得笑了：“你这臭小子倒是不客气啊。”

    曼妮一听这话，心里的紧张消失了，她默默的回到了屋子里换了衣服，然后悄悄的回到了客厅，打算旁听一下。

    “那是，谁叫您是我大哥呢，我要是跟您这客气了，您不得抽我啊。”

    关德厚笑了一下，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冲曼妮道：“旭子，这就是我以前和你提过的，第一次军演就吓尿了裤子，现在在徐州警务处干刑警大队长的刘攀阳。”

    刘攀阳一听这介绍，表情顿时精彩了。

    曼妮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

    “攀阳叔叔好。”

    刘攀阳有点无奈，但在关德厚面前他还真不敢摆架子。

    “好好好，这是你家闺女啊？都长这么大了？”

    曼妮：“呃……”

    关德厚白了他一眼：“什么眼神啊，这是我家那小的。”

    “哦！！对对对，你看我，时间长了，居然给记差了。”

    关德厚哼了一声：“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个性，能记住这么多，真是难为你了。”

    刘攀阳有点尴尬，他干笑两声后道：“老大，你就别笑我了，我现在可是真遇到大麻烦了，不然也不会腆着个脸来找您啊。”

    关德厚却不吃他这一套：“哦？你开着警车，带着个实习生上门找你嫂子拿笔录，这到底，是打算求我帮忙呢？还是按章办事啊？”

    刘攀阳闻言苦笑了一下道：“老大，这失踪的不是一般人，我总得走点程式，您多担待。”

    关德厚咳嗽了一声，冲曼妮道：“旭子，去，倒几杯茶来，别让你叔叔说我慢待了他。”

    “哎！”曼妮立马就起身走了。

    刘攀阳这下更尴尬了。

    不过他知道关德厚不会真的生气，只是那骨子里的骄傲，不是寻常人能够理解的。

    倒了茶，也算正式了一点后，关德厚这才慢悠悠的问道：“什么大人物？不就一个写书的吗？至于让你这全国刑侦大赛第一名都犯了愁？”

    刘攀阳叹了一声，然后拉着凳子，坐近了一些后说道：“对老大您来说，的确是个不值一提的写书的，但是这个游格格的失踪却引起了国安处的注意，您……以前是国安处的精锐，您想想，得什么级别的事情才会引起国安处的注意？”

    国安处？关德厚原先是国安处的精锐？！

    乖乖……看来这个关领旭小朋友的背景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曼妮一呆，随即立马低头打开手机。

    结果搜索后发现词条里只有一段简短的描述。

    ……

    国安处

    最高国际综合安全防卫事务处置中心，简称“国安处”，又名“国际保卫中心”。

    成立时间2021年1月1号。

    ……

    有点绕口……不过看名字挺唬人，想来这个部门应该不会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