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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染墨念失真 射影含沙赤蜮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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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鹿泽



    宗门祠堂



    姒梦青喰斜躺在梧桐兽刻轿椅上,一脚蹬住椅面,左肘抵在扶手处,掩额闭目。身前左右司掌少鹿泽各项事宜的巫祝分列而立,正面猩红长毯之上跪着一人,正是身犯渎职之罪的妫赤蜮。



    这时,司掌刑法的巫祝出列,躬身拜道:“禀大巫祝,罪人妫赤蜮已带到。”



    姒梦青喰闻言张开眼,坐直了身子,望向身下跪着的妫赤蜮,怒道:“妫赤蜮啊妫赤蜮,你就连那么几天都等不了吗?”



    “禀大巫祝,妫赤蜮知错,甘愿受罚。”妫赤蜮双手交叉置于头顶,拜道。



    姒梦青喰眼神余光扫视场间众巫祝神情,后说道:“罢了,你既能回到少鹿泽,便说明你还有悔过之心,好在此次接替你的暗桩机警,将你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得干净,这才没能酿成大错,就罚你到铸武室当三年帚工吧。”



    姒梦青喰言罢冲着场间众人摆了摆手,又说道:“没事就散了吧,别打扰我休息。”



    正当众人领命,准备离去时,场间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禀大巫祝,妫赤蜮还有事相求。”



    姒梦青喰不想为此次审议多生事端,便一口回绝道:“戴罪之人,没资格和我讲条件。”



    妫赤蜮闻言,跪的更深了些,叩首道:“禀大巫祝,罪人妫赤蜮与神星城掌罚神子互生情愫,待罚期结束后,恳请大巫祝准许罪人脱离少鹿泽,寻昆奥而去。”



    此言一出,场间一片哗然,妫赤蜮作为司掌演武创造的生母妫璎珞亦在场,此刻她快步跑到妫赤蜮身旁,跪在地上,捂住妫赤蜮的嘴,急切的说道:“蜮儿,你疯了!这事是能胡说的吗?”



    少鹿泽以家族礼制规法,自然是受人情所束,宽严全随大巫祝心意,往来与外界人生情的巫祝也不是没有过,但大多都由男方入赘少鹿泽,极少数远嫁到别处的巫祝,则会作为当地暗桩,继续为少鹿泽提供情报。故而万载以来,敢在大巫祝面前提出脱离少鹿泽的人,只有妫赤蜮一人。



    此刻姒梦青喰脸色亦是十分难看,冷语道:“别拿外面那套礼节拜我!我可受不起!”



    “唔唔唔……”



    却看妫赤蜮拼命的拉着妫璎珞的手腕,口中发出呜咽之声,似是还欲辩解。



    “妘狐怀,让她闭嘴!”姒梦青喰发令道。



    “是!”那司掌刑法的巫祝站了出来,一掌劈在妫赤蜮脖颈处,后者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妫赤蜮晕倒后,妫璎珞忙双手交叉置于头顶,身形躬得更深了些,说道:“妫璎珞教子无方,还请大巫祝降罪。”



    “唉。”姒梦青喰见状轻叹一声,说道:“妘狐怀,你将妫赤蜮押解到囚牢,其他人就先散了吧。”



    “是。”场间巫祝齐声拜道,后有序撤出祠堂,只留下姒梦青喰与妫璎珞二人。



    见人都走远了,姒梦青喰柔声说道:“璎珞,起身吧。”



    “戴罪之身,不敢造次,还望大巫祝责罚。”妫璎珞不愿起身,仍是跪地拜道。



    “妫赤蜮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直伶俐,想不到今日会闹成这番模样。”姒梦青喰苦笑道。



    妫赤蜮身犯渎职之罪,罚她做三年帚工,已是看在妫璎珞的面子上,给她格外宽大的处置了,何况铸武室本就由妫璎珞管辖,日常也不会为难于她,至于妫赤蜮与昆奥的事情,私下里也不是不能商议,只是她当着少鹿泽一众高层的面讲出脱离少鹿泽这种话,事情便是完全不受姒梦青喰控制了。



    “大巫祝良苦用心,璎珞懂得。”妫璎珞既与姒梦青喰既是知心密友,自然知道她今日良苦用心,



    “璎珞,今日你也看到了,事已至此,我作为大巫祝,处罚的轻了,着实难以服众。”姒梦青喰无奈道。



    “今日事皆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妫璎珞咬牙道,语气间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姒梦青喰面露愁容,扶额说道:“少鹿泽数脉并传,不论巫觋、巫祝皆是血缘之亲,今日这等离宗叛族的事传出去,你母女二人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妫赤蜮虽说当了几年暗桩,见过不少人,但想必因她相貌会引得多方助力,终究还是涉世未深,掌罚神子昆奥这人行踪神秘,各地暗桩处传来相关的消息也不多,也不能确定于妫赤蜮相识的就是昆奥,别是让人骗了才好。”



    “择日我便遣人出少鹿泽找寻昆奥,先验别真伪,再看看他对妫赤蜮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他觉得暗桩传信不保险,那我便亲自去会一会他。”



    妫璎珞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劝说道:“大巫祝使不得,怎能让您为了小女的事,屈尊去见昆奥。”



    姒梦青喰摆手道:“哪来什么尊不尊的,昆奥本就是神宗传人,要是他活得够长,总归是要一见的,提早些也没什么紧要。“



    “璎珞,你回去告诉妫赤蜮,未免得她乱说话,至少在我得到昆奥确切消息之前,是不可能让她出囚牢的。”



    “是!多谢大巫祝体恤!”



    ……



    转眼间,时间过了三月。



    这三月来,妫赤蜮一直被关在囚牢中,说是囚牢,但不过是一间独栋的房子罢了,期间妫璎珞为她送来自己的手记,妫赤蜮平日里读读书,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天,姒梦青喰独自来到囚院,甩给妫赤蜮一件信封,说道:“昆奥给你的,自己看吧。”



    妫赤蜮拆开信封,却见信纸上只寥寥数笔:



    “妫赤蜮,见字如晤,昔日一别,听闻你与少鹿泽决裂,痛心之余,还当相劝,我辈重任在肩,当相互砥砺,切不可因儿女私情,行乱法之事。天地辽阔,能者众多,万不必为我如此。——昆奥。”



    妫赤蜮阅信过后,将纸张撕得粉碎,厉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骗我的!”



    虽然这字迹分明是昆奥手书,但妫赤蜮明明都愿意为昆奥背弃血统,她不相信昆奥会是这样的薄情寡义之人,或者仅仅是她不愿相信罢了。



    姒梦青喰对她这模样鄙夷异常,猛然上前揪起后者衣领,怒喝道:“妫赤蜮,你想当臭虫我管不着,但别让你娘太难堪。”



    这一声喝,让妫赤蜮浑沌的脑袋清醒了些,近一年时光,她心中只有昆奥,有意忽略了她的行为对妫璎珞造成的影响。



    因为相识仅一月的昆奥,而令生母陷入窘境,这样真的值得吗?妫赤蜮心中如是想,纵使情爱让她头脑浑沌,但结果似乎显而易见。



    “大巫祝,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你娘,不是我。”姒梦青喰言罢,将妫赤蜮推开,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妫赤蜮既有悔改之心,那姒梦青喰也不吝啬给她一个机会,隔日,妫赤蜮走出囚牢,成为了一名在铸武室干杂活的帚工。



    ……



    眨眼间,三年春暑秋寒,犹如白驹过隙。



    这三年来,妫赤蜮过的并不如意,不仅是因为身负渎职之罪,更在于她先前在宗门祠堂的一番话传的少鹿泽人尽皆知,虽然碍于妫璎珞的地位,没人敢明面谈起,也会有巫觋暗中向她示好,但背后的指指点点仍是不断。



    若是从前,妫赤蜮肯定不屑于流言,但不知道是否因为人的年纪大了,便总是会在意他人的评价。妫赤蜮常会怀念在克斯伯特城受万人追捧的境遇,那段轻松惬意的时光。



    罚期结束后,妫赤蜮作为妫姓族人,理应纹刻演武,成为巫祝,但经由妫璎珞检测后,告知她身子太弱,经受不起兽血带来的冲击,这事对妫赤蜮影响颇深,甚至不亚于昆奥的那封信,过后妫璎珞怕她想不开,又看她孤寂,便想为她找寻个伴侣,但妫赤蜮素来心高气傲,三年来虽经受了不少白眼,但对少鹿泽内低声下气的巫觋仍是看不上眼,此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心上人的抛弃,族人的冷眼相对,学不成演武的郁结,经年种种本就对妫赤蜮打击颇大,心境几近崩溃,而彻底压垮妫赤蜮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在某天清晨,惊觉眼角多了一道皱纹。



    妫赤蜮先是揉了揉眼睛,向铜镜靠近了些,确认所见为真后,心绪立马慌乱了起来,她不敢想象,若是她这最引以为傲的容颜老去,若是失了追捧自己的拥趸,该是什么模样。



    想到此处,妫赤蜮跑出门去,发了疯似的在铸武室内翻找药物,无视冷眼,向巫祝求教驻颜之术。



    那日后,她开始胡乱得往脸上涂抹草药,那皱纹虽因此淡了些,却依旧还在,犹如山水画卷上的一道裂隙,无论如何修补,始终都是能看到痕迹。



    过了几日后,她脸上又生出了新的一道皱纹,自此妫赤蜮砸碎了屋内所有的镜子,终日披着一件宽大的罩袍,将兜帽压低遮住面容,见到水源也会避着走。



    妫赤蜮的生母妫璎珞,年近百岁却还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大巫祝姒梦青喰则更甚,没人确切的知道她活过多少年岁,但却一直是一副少女模样,此刻妫赤蜮自认为,倒是她更像是年长者。



    而那些修习过演武的巫祝,也都是常葆青春,每每与其相处,她心中便愈发嫉妒。



    长此以往,妫赤蜮整个人萎靡不振,话愈发的少,气色也变得更加的差,能想到的方法都用过后,最终她还是在演武上动起了歪心思。



    在熟读过妫璎珞有关演武的手记后,妫赤蜮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策,既然异兽血太过刚猛,那取修习过演武的巫祝体内经由中和的血,用来纹刻演武岂不是可以化解这困境。



    她这想法在少鹿泽也不是没人提出来过,但很快就因为太过鸡肋,而没人愿意继续研究下去,因为中和之血与普通血液相容,依然会产生排斥,轻则变成痴儿,重则败血而亡。即便成功,也会因为兽血过量稀释,而导致演武效用大打折扣。



    不过这些妫赤蜮倒是毫不在意,她本就意在容颜不老,因此获得武力本就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既然有了主意,妫赤蜮便暗地里筹备起来,中和之血在铸武室内有不少储备,自是够用,但问题在于这过程风险颇大,妫赤蜮虽然爱美,却也不想因此丢了性命,但倘若找妫璎珞帮忙,她必然会因为担忧其性命而拒绝,然而以妫赤蜮现今在少鹿泽的处境,也没有其他巫祝会愿意帮助她。



    故此妫赤蜮便将心思打到对她有爱慕之情的巫觋身上,那日,妫赤蜮引诱了一名巫觋到她房内,下药将他迷晕,取出预先准备的银针与中和之血,照着妫璎珞的手记,小心翼翼的纹刻着。



    虽然妫赤蜮先前已经在兽皮上练习过多次,但换到人身上时,终归还是出了差错。



    银针只行错一步,却见那巫觋猛地张开双眼,瞳孔涣散,面容扭曲,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高声吼叫着。



    妫赤蜮怕巫觋这般喊引来他人注意,便连忙捂住他的嘴,正当妫赤蜮思索该怎么办时,那巫觋一阵剧烈的抽搐后,身上陆续涌现曲张的血纹,嚎叫声渐熄,最终双腿一蹬,没了生机。



    这算是妫赤蜮第一次亲手杀人,但她心中没有负罪感,反倒是有些庆幸,庆幸没有拿自己做实验对象。



    巫觋的尸体,被妫赤蜮分割成数块,夹带在罩袍内,丢弃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恰好她最近常着罩袍,也没人会注意她。



    此刻的妫赤蜮已然癫狂,为了保住容貌,她不惜再引诱巫觋,以同样的方式在他们身上做着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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