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颛一的声音充满了魔力，让躺在坑中的艮土越睡越沉，并逐渐进入梦乡。他本人也随着自己的声音缓缓合上眼皮，再次睁开时，已经身处一间木质的屋子内。
他坐在一条凳子上，手臂搭在一张棱角破损褪色严重的黑色木质方桌桌面，左手边两步远摆放有一张楼空雕花的架子床，隔着方桌的对面是一位剑眉星目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发髻上插着一支玉簪，手中端着一个缺口的茶杯，尽管相貌颇为年轻，但眉宇之间却给人一种超越年龄极限的沉稳，仿佛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泛起波澜。
“这里是哪里？”
“对面的男人是谁？”
颛一想要移动身体看到更多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一下，就像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对啊，放在桌面上的那一条本该是自己的手臂，不是自己的！
他努力用能看到的最大视野范围，从房间门右侧的脸盆架上的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半张脸，那不是他，而是艮土。
原来是以这种方式，他还以为是作为第三人称从一旁观看电影呢，不过转念一想便马上释然了，所谓记忆，不就是以个人为视角构成的故事吗？
咚咚咚！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进。”艮土对面的青年男子说。
颛一注意到自己从未听过这种语言，但却能听懂青年男子的意思，他之前就与阿米莉亚小姨讨论过，担心进入梦境会遇到语言不通的情况。不过梦魇的入梦能力不用担心这个，倒不是自带翻译插件，而是能从精神层面直接读懂做梦者的思绪，整个梦境说白了就是做梦者的精神活动。
推门走进来的是一位穿着宽袖长袍的粗眉毛大叔，他一看到座位上的青年男子便马上上前恭敬地捏诀施了一礼，“老祖！”
青年男子挑了下眉毛，“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祖，叫我蓝喻之前辈就行，我还没有那么老！”
粗眉毛大叔下意识拍了一下嘴，连忙改口回道：“遵命老祖，哦不，遵命蓝喻之前辈！”
颛一通过艮土的视线仔细看着对面名为蓝喻之的青年，能被称之为老祖，多半是个厉害的人物吧，年纪估计也小不了。
“蓝喻之前辈，女魃陵已经找到了，与这个世界的赤水河完全没有关系，而是距离此地六百多公里外一个名为‘赤水之北’的荒废小镇，女魃陵就在小镇的后面。”粗眉毛大叔说道。
颛一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动，嗓子里发出了声音，艮土用一种近似崩溃的语气说，“所以说，我们就因为一句‘后置之赤水之北’，一路向着赤水河的北方白白找个三个月？”
“是啊，小师叔！”粗眉毛大叔说。
小师叔？
这个中年人叫艮土小师叔？
颛一不是修士，无法确实粗眉毛大叔的修为如何，艮土倒确实不弱，但那是相对他而言，再考虑到能和被称之为老祖的人坐在一张桌子，粗眉毛大叔却始终站着，是辈分比较大吗？或者父辈爷爷辈与这个蓝喻之有关系？
“走吧，既然找到了，现在就行动！”蓝喻之说。
粗眉毛大叔迟疑了一下，“那个，老祖，哦不，蓝喻之前辈，天快要黑了，今晚还是满月，僵尸的力量会增强，我们也要行动？”
蓝喻之没有因为粗眉毛大叔的迟疑而生气，他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没错，月圆之夜，更容易见到这位僵尸之祖。”
“遵命！”粗眉毛大叔退身走了出去。
僵尸？女魃？今晚仙宫的任务是除掉女魃吗？颛一无法改变艮土的任何举止，他通过艮土的视线望着门口，心中思量着，对“原生者”有了些许猜测。
蓝喻之放下手中的茶杯，稍微等了片刻，站起身，“走吧，一会同我乘一柄飞剑，你修为尚浅，御剑飞行之术无法追上众人的速度。”
艮土点点头，颛一感觉到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嘴角向两边一咧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站起身跟着蓝喻之走了出去。
打开房门，外面的喧闹声立马扑脸般袭来，踩过“吱呀”作响的木板走到楼梯，便看到一楼内坐着不少食客，他们一边吃一边为舞台上的戏曲叫好，毫无疑问这是一家客栈。
什么年代？颛一打量了一圈人们的服饰，发现风格杂糅，熟知的各个年代标志性元素依稀都能找到影子，无法做出判断。他对古代服饰的研究不多，或者说非常粗浅，顶多能看个大概，但这里有一个特征很明显，那就是有的男人头发剃了一半后面编着小辫子，有的不是。
艮土（颛一）跟着蓝喻之的后面走出客栈，一路上没有一个人望过来，迎面遇上也没有人躲闪，仿佛二人不存在一般。
“师叔，这些人看着好像不太对劲！”艮土说。
“他们是僵尸奴，”蓝喻之解释道，“世世代代被僵尸圈养，僵尸为他们提供庇护，他们为僵尸提供血食。”
“哦，这样啊，”艮土回头望了一眼舞台，“他们活得似乎挺开心的。”
“有什么不开心的，各取所需罢了，你没注意到这些人都不是一个朝代的吗？无论是服饰，还是讨论的趣闻，很明显他们有的是祖上就移居此地，有的是近些年才搬到此处。”蓝喻之说。
“倒像是个桃花源！”艮土说。
客栈门外，包括那名粗眉毛大叔在内，已经聚集了二十几名修士，颛一扫了一眼，一共是二十七人。
“蓝喻之前辈，小师叔！”二十七人一见到蓝喻之和艮土走出来，立马纷纷捏诀行礼。
艮土果然辈分很大！
蓝喻之摆了摆手，“御剑，出发！”
“嗖嗖嗖”众剑齐发，热闹的小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远去，除了艮土与蓝喻之共同站在一柄飞剑上，其余修士皆是一人一柄。
“我这算不算是圆了一次飞天梦？”颛一用艮土的眼睛欣赏着天地间的美景，艮土似乎也被此时此刻的美景震撼住了，他放出了神念。
这是一种神奇的体验，明明眼睛在看向前方，却会浮现出上下左右每个角度的景色。
头上是粉红色的云，一点点加深，下方是山川河流，急速略过，远处是一轮明月，越发清晰，整个天地间仿佛被拉上了一层名为夜的帷幕，每飞过一处，身后便会多出一片暗淡。
“师叔，”艮土开口问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清除原生者呢？”
颛一精神一震，重要的问题来了！
蓝喻之从飞剑上转过身，“你啊，从小就知道偷着跑去打游戏，让你多看点书，跟要害你似的。”
颛一感觉到艮土的胳膊抬起挠了挠后脑勺。
蓝喻之嘴唇动着，声音大不，却丝毫不受到高空中的风影响，“一个苹果加上一个苹果等于两个苹果，对不对？”
艮土点头。
“为什么等于二？是数学告诉你的对不对？”
艮土点头。
“‘二’本身这个称呼，这种叫法是不具有意义的，而是一个苹果和一个苹果放在一起变成了‘两’个苹果，而不会像是正反物质一样，一接触便会相互湮灭抵消。也许存在着这样的宇宙，不是正反物质，完全相同的物质不能相遇，一遇到便会相互湮灭。这种情况下，考虑到湮灭现象的种种情况，一加一就不等于二了，或许是零，或许是负数，或许其他什么。这便是我们世界的规则。”
“你往土里埋下种子，浇上水，慢慢会发芽，长大，开花，这同样是规则，换一个角度，也是因果，有了埋下种子浇上水的因，所以有了开花的果。”
“你买东西给商家钱，商家找给你相对应的零钱，是按照规则进行的，也是由于因果产生的。”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一个苹果加上一个苹果是两个苹果，和你买东西给人一块中级灵石，人家找你九块低级灵石，和埋下种子浇水，最后发芽开花是一样的，是规则，是因果，也是数学。只是我们修士习惯了用因果用法则称呼这一切。”
“因果便是万事万物的运算法则，理论上是存在一种公式，能将这一切用数学表达出来，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
瞅到艮土一脸听懵了的表情，蓝喻之继续说道：“根据白帝大人提出的宇宙因果论，以及对整个世界的猜想，万事万物都是存在因果联系的，万事万物都是无数的因果集合体，将来如果能用数学表达便会更加简单，就是一长串数字符，搞精神链路那帮家伙喜欢称之为信息，而我这种老家伙，还是习惯叫之为因果。那些原生者，便是无限空间内各个世界的因果、数字、信息，尤其是力量强大者，自身蕴含着无以计数的庞大因果、数字、信息。”
看到艮土还是一脸不懂，蓝喻之叹了口气，“小说你总看过吧，尤其是一些穿越古代的修士小说，知道历史走向的主人公，知道哪个皇子将来会继承皇位，会尽量不与其产生矛盾，哪怕发生了一些冲突，一般也不会取其性命，因为这涉及到一个王朝的兴衰，涉及到无数百姓们的生活、命运，此中蕴含的因果、或者说是数字、或者说是信息，非常庞大。”
“我们清除原生者便是源于此，无可奈何，不得为之，这样才能保护我们的祈愿乡，减少他们的影响，防止，咳，不提这个，懂了没？”
防止什么？
咳什么啊！
颛一敏锐地意识到接下来才是最最重要的关键部分，但是蓝喻之不说了。
艮土挠挠头，“似乎懂了，似乎又没听懂。”
蓝喻之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朽木啊，回去给我多读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