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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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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九年八月三日,校部突然通知各中队:“八月十五日军大开拔,十五日前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各中队动员大家把一切原有衣物、箱子、用具等东西整理好,家在洪都附近的,十四日送回家,当日返校,家在外地的,统一交校部邮寄到各家。大家心想,马上要行军远征了,心里真有些紧张,立即忙碌起来。

    我把旧衣物、书籍等不要的东西,装在读高中时用的旧皮箱里,向中队长请了假,径直往洪都的表姐夫家。表姐夫四月份左右已回万县老家了,只留下一个守门人,我把东西交给他,请他方便时帮我带回老家。

    我就要离开培养我成长的洪都了,但心里时时惦记着表侄妹许慧英。表姐夫叫许飘萍,万县人,他在洪都市做生意,只生了一个独生女儿,名叫许慧英,小名菊舫,菊舫在家是千金小姐。就读于洪都女子中学,1949年读初中三年级,比我低两级,年龄少我三岁。婷婷玉立,个子像她父亲那样高大,脸儿却像母亲那样靓丽,他叫我表叔。洪都解放前夕,她家租了一只大帆船,准备装运所有的家什,船就靠在洪都市抚州河口。表姐夫因生意交接很忙,就叫我陪菊舫和一个抱养的小弟弟蔚苏一起在船上看守东西。    入夜,抚河渔火点点,皎洁的月光撒落在静静的河面上,如同飘落的片片白银,银光闪闪。

    从1947年春到洪都读书开始,我和他们相识数年,每到礼拜天,表姐总是要我与张学宣去她家玩(张学宣是表姐的亲表侄),时间长了,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无拘无束,无话不说,天南海北、理想前途乱侃。礼拜天他家成了我们的乐园。

    不知从何时起,许慧英渐渐喜欢上我,她长这么大很少接触异性,在女子中学全是青一色的“尼姑”。有一年的阳春三月,她约我去桃花村游玩,粉红的桃花、亮丽的少女、帅气的小伙子,多么惬意浪漫。我们有说有笑,陶醉在大自然的画卷里,可谓人在画中游,画中有人走。有时我们荡舟东湖、慢步公园,抚州河两岸的街头、商场闪动着我们的身影。记得她第一次请我去看电影,我问她是什么片子,她含笑不语,到电影院一看,电影的名字是《千里送京娘》。也许上帝早有安排,注定我们要分手。

    一天,她难过地对我说:“表叔,我要走了,何时能相见?……。”话还没说完,就呜呜地哭了。我安慰她说:“别难过,你还是留下跟我一起从军吧。”

    可是她不说话,只是呜呜地哭。    不久,张学宣迫于父命回文山老家去了,只有我在这里帮表姐夫照看着船只。这段时间,我常带菊舫姐弟两坐在河堤上聊天、散步,观看江边的夜景,有时也去看看电影。船上有二个船老大,也是万县人,他们往返于万县至洪都之间,将上游的木材等货物运到洪都,再从洪都运商品到万县等地。他与表姐夫相熟,所以我们也在船上吃住,待我们也好。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军就要打过长江了,洪都对于有钱人来说已是风声鹤唳,他们携带着财富纷纷逃散。

    他们临行前几天,我再挽留菊舫,她死骡子一个——不搭腔。她心里也许有许多苦楚,毕竟她还未成人自立啊,那时我真幼稚。临行的前一天晚上,我再次劝她留下,她仍沉默不语,我有点火了,熊了她几句,她哭得更伤心了,这是我第一次见这千金小姐如此恸哭。她一哭我的气就消了一半,觉得怪可怜的,不好再说她。

    船老大以为我们吵架,也不便多问。我耐着性子劝她留下,等待洪都解放。她还是不敢下这个决心,我生气就要走,她突然双手死死拖住我,小弟弟晶晶(学名蔚苏)也拉着我的手说:“表叔,不要走嘛,陪陪我姐姐吧,你看她哭得多可怜。”我又软了下来。

    这个烦人的夜晚,我们三人坐在船头,对着月光、水波、渔火,默默无语,只有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此情此景,如同唐代诗人张继写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首千古绝唱,表达了无数游子彷徨、无助的心境。    1949年4月中旬的一天,表姐夫一家就要启程了,我怀着对表姐夫、表姐的感激之情和对菊舫的友爱之情,给他们送别。临上船,许菊舫紧握了一下我的手,塞给我一张小照片,低头上了船。我和表姐夫、表姐一一道别,祝愿他们一帆风顺、平安到家,也祝菊舫、晶晶健康成长。

    船启航了,我对表姐夫大声说:“多保重,一路顺风!”菊舫也站在船头,挥动着小手,此时她已成了泪人。目送远去的帆船,我心里好像空荡荡的,黯然神伤,悻悻回到学校。

    解放后,许菊舫定居洪都。1956年,我到金陵学习,返回南诏省时顺路到洪都见过她一面,她已是二个孩子的少妇了。有一年,我和老伴回豫章省探亲,与她再次重逢。后来她也到过文山老家看望张学宣(他们是嫡亲)和我,大家都老了,相互祝福长寿,谁知1988年她得癌症去世了。她辛苦抚养了三个孩子,都大学毕业,有的已在美国工作。她这一生喜悲参半,喜的是三个儿子都长大成才,她还到过一次美国;悲的是由于家庭出身不好,多次受到政治运动的冲击,生活多磨难,由于出生不好,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几岁已二婚的倔老头,双方又没什么感情。

    军大真的就要开拔了,人心浮动,各种思想都冒了出来——怕苦、怕死、意志动摇。学校针对学员思想上存在的问题,组织大家重新学习《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文章,要求大家联系自己的思想,说问题、谈打算,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活动的中心议题是:如何树立正确的生死观。

    自古以来人们对生死就有不同的看法。陶靖节曾说过:“死生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陆游诗中写道:“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文天祥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司马迁认为:“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李清照更干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是何等的气派!但是革命的生死观与封建社会的生死观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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