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不同信仰的神使们

    

    一身黑衣与渗白的骷髅面具，它的外观看着恐怖无比，却拥有着人类的身材与体型，语气也意外地礼貌且柔和。

    “我猜你就是这场灾难的幕后主使。”伊芙说。她望着坐立于王座之上的亚当，它那副挺得笔直的身板，看着到真有几分属于王者的气质。

    “根本就没有什么灾难，骑士阁下。”亚当抬起手解释道。他似乎并没有与伊芙，以及赤龙交战的意思，但明显的他也毫无悔过之意。“我只是让这座城市的居民，换了一种不同的生活方式。”

    “这是充满鲜血与罪恶的方式，你正在把人类变成野兽！”伊芙怒斥道。

    “正是如此。”

    亚当闻言突然攥紧了拳头，伊芙见状立刻警戒地后退了一步，然而寂静的大厅什么都没发生。

    “人类的心，要远比野兽的兽性可怕，骑士阁下。”亚当接着说。“野兽拥有着最纯粹的原始欲望，它们会因为饥饿而杀戮，为了争夺异性的爱慕而决斗，或是与入侵自己地盘的外来者抗争。但最终也只是仅此而已，野兽单纯的为了生存这一本能而活。”他的语速不断加快，像是一位圣者在诉说着自己的理想，几乎激动的快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人类在这点上却要顽劣的多，人类互相杀戮的原因，在更多的时候，并非是为了填饱肚子或其他，而是为了娱乐，和满足自己没有尽头的欲望。”谈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冷淡了下来，叹息声流露着对人类的失望。“就算明知道，自己的一生享用不了那么多财富，人类也还是会贪婪的继续夺取。野兽会让自己抱有尊严的活下去，它们不会浪费哪怕任何一点的资源。但生命对你们人类来说，那也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利用和抛弃的道具。”

    “......”

    伊芙没有发声与亚当进行争辩，想说服一个疯子，要远比上战场杀敌难得多，尤其它还是个有信仰的疯子。伊芙时刻警戒着大厅的四周，身后巨龙口中的炎热吐息，也不曾一刻冷却下来。

    “所以我让这座城市的居民们解脱了，他们不会再被名为欲望的恶魔，侵占心灵，它们将作为圣洁的野兽，存在于这个世上进行有意义的争斗。”亚当说着庆幸地举起了双臂，就算现在才只是救赎了座城市，也仍然是一个好的开端。“而过往那些无意义的杀戮，将再也不会出现，这个世界将会为了迎合我们而进化，自主创造出全新的完美秩序。”

    “疯子的痴言。”伊芙厌恶地说。“那样的世界，岂不是连任何的人性都不存在了。你又凭什么断定，那种世界会比现在更好？”

    亚当闻言，他亢奋的情绪镇静了下来：“我并不能断定......这条路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但我知道人类的未来注定是地狱，这世界总归是需要改变的。自从被我的神明，赋予力量直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数不清究竟过了多少年月。”他再次叹息了一声，靠坐在王座上露出疲倦的姿态。“但唯有一件事，无论时间过得再久，我也仍然记得很清楚。那就是人类永远都不会改变，他们对彼此间的恶意，永远都要高于心中信赖。地母神抱着美好愿望，所创造出的这片大陆，事到如今早就已经无可救药了，所以才必须创造出一种新的秩序。”

    “秩序呢......”另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说。

    亚当闻言抬头望去，伊芙和赤龙也立即转过了身。

    要跳起来才能迈过大门融化的黑岩，矮小的身影披着一身圣职者的白袍，苍白色的蘑菇头轻微晃动。

    谢尔丽轻飘飘地走进大厅，先是对惊讶的伊芙点头示意，然后迈着无声的脚步，来到了亚当王座上的面前。

    “在我听来这可是种讽刺，混沌的使者。”

    “谢尔丽？”伊芙心中充满困惑地望着她，这座城堡不是已经被结界封锁了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怎么样进来的？”

    谢尔丽闻言，回头对着伊芙浅浅一笑：“我有专门对付它的方法，过往无面者的前辈们，已经不只一次与混沌交手。”

    谢尔丽的背影开始变得虚幻，矮小的身体与衣物像砂砾般散开，然后又重新组成了具更年长的身体。

    化身为龙的马琪，在见到谢尔丽的变化后，突然发出了低沉的一声。它认识面前的这个成熟女人，她是统领无面者的三戒之一，戒恶。

    “秩序的神使吗......这可真是千年难遇的再会啊，没想到各自信奉不同神明的三位神使，如今又聚集到了一起。”亚当说。它见到戒恶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还像是碰见了老友般，心情愉悦地大笑了好一会。

    然而伊芙闻言却无法理解，她虽然听说过，无面者有着能改变外貌的能力。但戒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真正的谢尔丽又去了哪里。亚当刚才说有三位神使，但自己和马琪，也并非信奉着某位神明。

    “这是什么意思，我可并不信奉任何的神明。”

    “嘛......至高的神明与其他神不同，他不喜欢被太多人侍奉呢。”戒恶淡淡地答道。“比起创造出大量的信奉者，他更喜欢在命运的汪洋大海中，挑选出自己所中意的少数灵魂，然后再将力量直接赋予给他，也就是你所掌握的光明之力。”

    光明的属性，无法由血脉这一方式传递下去，那是只属于神明的力量。而伊芙在出生的那一天，就已经获得了这种力量。没人能够像神明询问，这究竟是为什么，就连伊芙自己也不懂。

    “混沌的使者。”戒恶转回过头说。“有关你刚才的所说，要给这个世界创造全新的秩序，非常遗憾我并不认可你，以及混沌之神的想法。”

    “......”

    亚当闻言没有发声，不妨就听听这一代秩序神的使者，会怎么样来反驳自己，它心里正这么想着。

    “确实如你所说，人类经常会进行毫无意义的杀戮，而且这种过错也无法被修正。但是就跟其他的四位神明，无法杀死你的神一样，就算人类是罪恶的存在，也绝对不能被篡改成野兽。”戒恶在用劝说的方式，试图让亚当改变心意而放弃，因为她知道死亡无法结束这一切。“就算这是我们神使诞生的理由，就算这是神明本身的愿望，那也终究只不过是愿望而已。就算神明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终究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至高与秩序，还有地母的三位神明，他们正是因为理解了这点，才选择了放弃愿望陷入沉睡，脱离了永生的痛楚。就算是已经死去的魔法神也一样，他也选择了牺牲掉自己的一切，借地母神之手，重新创造出了这个世界。”

    亚当尖锐的指甲，在王座的扶手上刮出了声响，他因信仰被否定而愤怒，但仍然没有制止戒恶说下去。

    “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过往的我们曾与你们，无数次的交手然后进行争辩，可到最后结果又是谁赢了呢？既不是你也不是我，不是任何一位神明的神使，而正是凭借着欲望而活，正渐渐将神明遗弃到脑后的人类。我们怀揣着各自不同的信仰，在争斗中不断重复着灭亡与新生，而人类，则正在以他们自己的规则持续发展着。我们的神明是创造世界的造物主，但这个世界却早已经不属于他们。你和你们的混沌之神，是唯一还不明这点的愚者，所以所有的神明连同人类，乃至这个世界，都会去共同地敌视你们。”

    所有人都讨厌着，那个还不愿离开这个世界的神。

    “放弃你神明的愿望，选择陷入安稳的沉睡。就让那些创世的神明们，永远成为老者口中的一个传说吧，到那时人类与世界，便会自己去选择和保护，他们在经过地狱之后，所建立起来的崭新秩序。”

    戒恶的话讲完，大厅便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伊芙和亚当都望着她沉默，就连赤龙的喘息都不敢大声。一直到王座上沉默了许久的亚当，终于缓缓地站起了身。

    “......我拒绝。”他冰冷地说道。

    戒恶闻言，默默驼下了自己劳累的肩膀。虽然有斗篷遮挡着看不见，但那性感红唇的嘴角，在苦笑着微微上扬，她肯定是露出了一副相当无奈的表情。

    “哎，一如既往的死脑筋啊。”戒恶叹息着说。

    清脆的咣当一声，两把尖锐宛如长枪的精钢锁链，便从戒恶的袖袍中砸落到了地板上。

    两把重锁自主地飘起到空中，像蟒蛇般对王座前的亚当刺出。尖锐的矛头，瞬间刺穿了它的大脑与胸膛，锁链弯曲着缠绕住了它牢牢锁住。吸取魔力的白色咒文，在锁链身上开始散发着光芒。

    “等等！”伊芙大喊。“我还有事情要问他，让感染者变回原样的方法！”

    “不存在的哦，一定坠入混沌就再也回不过来了。”戒恶头也不回地答。锁链的力度又加深了几分，亚当的身体，几乎被挤压的快要爆炸。“它们唯一的优点，也就只有意志力坚定这一条了吧。”

    难以形容的一声肉体爆炸，亚当的血浆与内脏在半空四散开来，溅射到了王座，与四周墙壁上的每一处。

    它的躯体没有再生，而是化作一阵黑烟散去了，就跟鸦死亡的那时一样，只留下了一地破碎的衣物，还有成片的脏乱血迹。

    “果然不是正体吗，真身如今已经跑远了吧。”戒恶有些遗憾地说。“然后......伊芙小姐，请问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转过身，伊芙的长剑的锋芒已经抵了过来，还散发着淡淡地金色闪光。

    “我又不是混沌的使者，你引以为豪的光明力量，对我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戒恶说着收回了锁链到袖袍内，她浅笑着面对伊芙，用精心打理好的漂亮指甲，轻轻挪开了危险的剑锋。

    “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真正的谢尔丽在哪！”伊芙斥责着问。

    “不用担心，我并没有伤害她。你在城堡最东边一间旅馆的地下室里，就能找到正安详熟睡的她。”戒恶微笑着答。“至于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早在你们抵达多恩前，我就一直在注视着你们。只是当你们进了城后，我才伪装成谢尔丽的样子加入。”

    “……目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帮你们把混沌消灭而已，我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戒恶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但伊芙真的很难去相信她，这样一个可以随意改变外貌，轻松混入任何队伍当中的暗杀者。

    “那样的话，你直接出面不就可以了，又为什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伊芙接着问。

    “如果我突然出现在你们的面前说明来意，你们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我吗？”戒恶说着俏皮地耸了耸肩，不知道斗篷下的她到底几岁了。“这也是出于职业习惯吧，直接变成另一个人混进去，就省去了说明的时间，这实在是要轻松不少。而且混沌的弱点是火与光明，这点你们都已经清楚了，我其实也没什么太多的地方可以帮忙，只能像这样在影子里沉默观察。”

    “……”

    伊芙闻言思索了许久，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巨大的赤龙，不知为何马琪好像很怕戒恶，自己犹豫再三还是把剑收了回去。

    “无面者吗……真是令人背后发凉的存在。”伊芙用抱怨的语气说。

    戒恶对此只能发出两声轻快的笑，她转过身来到窗户的面前。天空中的乌云正在渐渐散去，太阳的光束时隔多日，终于重新照射在了多恩的大地上。

    “这样一来就暂时告落了呢，混沌的使者这次损失惨重，一段时间内它们不会再露出尖牙了吧。”戒恶说。“之后这座城市将迎来的，就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