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酒后

    

    “大人，怎么还不动手，给我个痛快吧。”

    沈维心如死灰，反倒一点也不激动了。

    “现在我还没有一个要杀你的理由。”

    “我要杀您，这不算理由吗？”

    “不算，你又杀不了我。”虞梦客将剑收入鞘中，一屁股坐下，“再陪我吃会儿吧。”

    首先坐下的是张无锋，接着是李遮水，坐下来就开始吃，而且吃得比刚才欢快多了，不禁让人幻想这是不是他们的庆祝方式。但真正的原因是他们真的饿了，张无锋刚才全顾着说话和喝酒，筷子也没动几下，而李遮水虽然一直在吃，但听着他们叽叽歪歪心里厌烦，就没有吃尽兴。

    霍坤明显还处于惊吓状态，刚才短短一盏茶时分，发生的事情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真是见鬼，他本以为今天晚上会是个令人愉快的夜晚，和财神教教主吃吃饭，看看戏，谈几个公事，再尽兴而归，岂不美哉？但刚刚短短一会儿时间，发生了对东部西部的批判，而且充斥着像“请仙席”和“马肉面”这类像是某种黑暗的朝政术语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堂堂三品文官居然在自己面前遭到了暗杀，虽说没有杀成功，但是性质已经有了。若是上面追查下来，说不定还要定自己保护不力的罪呢。

    “还···还···吃啊···”霍坤喘了几口气，憋了好久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因为他眼前的场面真是太诡异了，一个长相俊美的中年男人半跪在地，脸上充斥着不敢相信和激动感叹的神情，甚至有点要哭的感觉。而一男一女带一小孩在中年男人旁边的杯盘狼藉的桌子上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背景则是一群满手鲜血，脸上同样充满不敢相信的神情的年轻女子，其中有一个因为抽匕首时太快而割裂了自己的裙子，风微微吹过来，掀起一片白嫩的春光。

    太诡异了。

    又过了一会儿，沈维仿佛想通了什么，慢慢地爬起来，坐在他原来的位子上，招了招手，让那些漂亮的女孩下去了。

    霍坤见沈维也坐下了，于是也小心翼翼地坐下来。接着场景回到了他们刚进来时的样子，只是桌面变得凌乱，各人的表情也大不相同罢了。

    “知道为什么不杀你了吗？”虞梦客夹了一块狸肉，“这玩意儿真香。”

    “知道了。”

    “说说看。”虞梦客又夹了几块，明显已经沦陷于狸肉的美味之中。

    “因为，这里的人们离不开我。”

    “错，他们离得开你，他们离不开的是财神。”虞梦客用力地咀嚼狸肉，鲜美的肉汁染上他的舌头，让他津涎大涌，食指大动。

    “是，是。”沈维苦笑着，“我毕竟不是财神。”

    “霍坤，”虞梦客叫霍坤。

    “是，大人。”霍坤也镇静下来了。

    “你知道，这时候每天来缠中城拜财神的人，有多少吗？”

    “一天，一万左右吧。”霍坤思考了一下。

    “你们财神教真是厉害啊。”虞梦客笑着说，“根据《前申史》，申派刚组建的时候，可远远比不上你们这人数啊。”

    “不敢不敢。”沈维忙道，这话要是被引上去了，得定他一个逆叛之罪。

    “沈教主，你是个人物，如果这财神教真是你白手起家搞起来的话，官家没发现你，这是官家的损失啊。”虞梦客勾起嘴角。

    “···这···财神教···确实是另一个人带起来的，我只不过给他打下手罢了。”沈维一点一点地说道。“他创立财神教的时候，确实是以钱为盾，以爱人为主的···”

    “能带我们去见见他吗？”虞梦客来了兴趣，他与张无锋对视一眼，对方的眼里皆是喜悦。“沈维所说的这个人若是真的存在，恐怕是当世的一方大豪杰。”

    在乱世之中，能够短短几十年白手起家建立起一个教派，而且拥护人数如此之多，对其信仰像莫白那样坚定。这样的人太过恐怖，可以说，他有欺世之智！

    “这···”沈维犹豫了一下。

    “不然杀了你哦。”李遮水也来了兴趣，如果侥幸能为天派收到这样一个人，这将是一大助力。

    “好···好···”

    他们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和持续不断的进食中结束了今天这有笑有泪的精彩演习，虞梦客醉醺醺地走出那第一道大门时已经是夜色浓郁的中夜了。晚风阵阵吹来，让他清醒了一些，他眺望这条长街，依旧是灯火通明，男人和女人们的声音从有光的地方隐隐地飘过来，他的马静静地立在街边的马厩，仿佛在小憩。这一切让虞梦客有种身在东都的错觉。

    “请虞大人···暂住我府上如何？这夜已深了。”霍坤叫住了虞梦客。

    “行吗？”虞梦客问李遮水。

    “问我干嘛，我睡哪里都行。”李遮水耸了耸肩。

    “睡哪都行？那你睡我···”虞梦客还没说完就已经感到了一阵寒意，一种名为求生欲的东西使他立即改了口，“我···我···就帮你守夜···”

    “这可是你说的哦。”李遮水皮笑肉不笑。

    “我觉得可以，反正我们还没找到店家···”张无锋觉得该由自己来打破尴尬。

    “那好吧，霍坤兄弟，帮我们带带路！”虞梦客大声说道，但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他的舌头都喝麻了。

    “是，大人。”

    一行人坐上了马，当即便往将军府去了。长街上人还不少，不能纵马狂奔，尽管路上行人看见这一伙人都远远避开了。

    街上的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女人们的胭脂味，店铺相隔太近，那些味道便根本不能散开。飘在空中，不断袭击着人们的鼻子。

    虞梦客的鼻子发痒，他很讨厌这种浮华的味道，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闻过太多了吧。他想逃离它们，所以他才会积极要求他哥哥虞写风把他派出来。正当他要打喷嚏的时候，他从这些靡靡的味道中闻到了一丝不同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香，在东天脊那样的地方是很容易闻得到的，可在这里闻到就无异于喧哗中找到一丝安静。

    虞梦客被那淡淡的香吸引了，也许是因为酒，也许是因为他心里藏着的执著，他立即翻身下马，想去找找这一丝清明的所在。

    “虞大人！你干什么！”霍坤转过头想和虞梦客说话，却发现人不在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