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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挚神色晦暗不明了一瞬, 随后慢慢踱步过去捡起了那颗七彩灵石。他本还在想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七彩灵石虽然罕见, 也不是没有。但当他看见那七彩灵石中央的银白色碎片，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仙尊。”沈挚低着声音唤道, 面上表情颇为疑惑，老实说，他实在不相信殷灵均会是个偷别人东西的人。因此，没等殷灵均开口, 他就帮仙尊找好了借口, “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在仙尊你这儿, 看来是仙尊变成小鲤鱼的时候不小心带出去的。”
“不是。”殷灵均此刻却好像没有方才那么慌张了，竟然罕见地出口反驳了他。
“嗯？”沈挚的目光骤然冷却下来。不是无意的？那就是有意的了，可他还是不明白殷灵均要七彩灵石做什么。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 殷灵均淡声道：“你也见过我额角流血的样子, 但流血的其实不是额角, 而是我体内灵力的根基, 叫做龙元。就如同你们人类的筑基一般，若根基不稳, 不定什么时候会露出龙角和……尾巴。我的龙元曾经受过伤，所以情绪一不稳定就会流血。”顿了顿, 他接着道, “但你的这块石头里有龙泪, 可以补充我龙元里的灵力。”
“……龙泪？”沈挚皱皱眉。
“就是龙的眼泪, 那块银色的碎片。”殷灵均指了指七彩灵石中间的地方。
沈挚道，“……龙的眼泪，怎么会是固体？”
殷灵均闻言静静地望了他一阵，答非所问道，“你见过的。”
沈挚愣了一下，随后弯起唇微微笑了，“好像是。”但是不是固体的他就不知道了，老实说他也不感兴趣。被秦子敬骗进来就为了拿到一滴眼泪，如今倒是把自己困在这里不得脱身，他现在听到“眼泪”两个字都觉得恶心。这样想着，他又看了一眼殷灵均，心道，果然仙尊这种人哪会轻易哭，若他能哭，也不会去找别的龙泪了。
沈挚走上前，将那灵石双手奉上，道，“既然仙尊需要，那我便送给仙尊了。只盼仙尊日后能念点我的好。”
殷灵均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掌心，将灵石拢入了袖中，道，“你很好。”
“哈哈，仙尊说夸就夸，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沈挚嘴上说着“不好意思”，面色却半点不红，他本就是个不懂何为羞耻的人，更何况殷灵均此刻说这些，看起来就像是为了要他的灵石才言不由衷一般。
“时候也不早了，便不打扰仙尊休息了，我回山一程了。”
沈挚说完便要转身，却不想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不用了。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不用回山一程了。”
沈挚的脚步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但最后还是缓缓转身问道，“仙尊这是什么意思？”
殷灵均淡淡道，“我向青石长老要了你。所以从这刻起，我便是你的师尊。”
沈挚愣了一瞬后简直快被气笑了，又来？
“这次那老头同意的理由又是什么？我桀骜不驯还是口出粗言？”
殷灵均没听懂他的反话，因此神色极为认真地道：“你殴打同门。”
“行吧，那剑术课我也不用去了？”沈挚瞪着他，恶狠狠地问道。
“我教你。”
“你？”沈挚问完才忽而想起来，十几年前自己被送进雪一更后，的确是殷灵均教的剑术，这人除了常识外，其他的似乎都会一点。
不过殷灵均教的剑术总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杀气，虽然也能攻击，但实在不符合沈挚的性子。所以他后来杀人还是多用自己创的剑术，只偶然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耍耍在雪一更学的剑法，给满山残败的枯枝落叶看。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剑法，他实在不知道殷灵均为何能那么坦然自若地说出“我教你”这三个字。
他干笑几声，道，“那个……仙尊，你教过我的，你忘了？如果还是以前那一套，我已经……”
“不是以前那些。”殷灵均清澈的眸子里倒映出皎洁的月光，“是新的剑术。”
“这剑术的剑决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月复圆、雷雨时、渭水寒和海云端。”
他嗓音清冷低沉，在寂静的夜晚听来，尤为动人，沈挚听着听着竟有些愣了神，待殷灵均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殷灵均是想说明这不是他以前学的剑术。
四景门中不止一个教剑术的师父，他们无一例外是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剑修，且都有自己独创的剑决，而且每个人给自己的剑决取的名字也是五花八门。比如他曾经遇到过的一个剑术师父，因为爱好是吃，所有的剑决名称都与吃有关。
什么红烧肉，油焖茄子，糖醋里脊，炖豆腐……应有尽有。这就导致了所有弟子在练剑时一边听他念剑决一边咽口水。
而殷灵均的剑决也很有自己的特色。
沈挚至今还记得他以前的剑决名字叫“一条腿”“两条腿”“三条腿”……以此类推。他原本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殷灵均说喜欢螃蟹。
如今，这人是幡然醒悟，终于找对了符合自己气质的剑决名字吗？
他在心里头嘲笑仙尊，一抬头，忽然见殷灵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道，“随我去主阁吧。”
沈挚道，“可是我的东西还在山一程……”
“明日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殷灵均道。
沈挚这下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抬起眼睛看了看殷灵均，总觉得仙尊是蓄谋已久，可偏偏这张俊美的脸上是正经无比的神情，让他看不出一点端倪。
“好吧。仙尊既然都安排好了，我只能服从了。”沈挚笑道，“毕竟我还要感谢仙尊没有将我的身份说出去。”他说完就往回走了几步，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周围过于安静了，回眸一看，殷灵均还站在原地。
他懒懒散散地挥了挥手，道，“不走吗，仙尊？”
殷灵均这才慢慢跟上，沈挚本以为这一路他都不会再说话，却不想两人并肩之时，殷灵均忽然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嗯？”沈挚挑了下眉毛，“什么怎么办？”
殷灵均道，“你又活过来了，就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他说话的时候眼睫垂着，有一种了然一切的无奈藏在那双眸子里。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沈挚沉默了一下，冷然道，“先找到魂魄才是最重要的，我总得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然后把该报的仇报了。”
殷灵均没有说话。他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沈挚觉得心中一阵烦闷，他停下脚步，冷冷道，“师尊不赞成我这么做？”
殷灵均道，“没有。”嘴上说着没有，可他面上的神色分明就是反对，还未等沈挚出言嘲讽，他又道，“你的魂魄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当初我看到你……的时候，似乎就不见了。道尊说……可能是被山间厉鬼吞噬了。”
“这不可能，应当还在。”沈挚立即否定道，随后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师尊见到了我死的样子，是你葬的我？”
如果是旁人葬他在凄凉冢，他肯定要觉得那人是同他有仇，可若是殷灵均，他便觉得可以理解了。毕竟这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凄凉冢是什么。
“不是我。”殷灵均道，“但我刻了字。”
刻了字？
哦，那个“沈”。
“为什么不刻全？”
沈挚想，他死了，被葬在那种地方也就罢了，毕竟生前不是什么体面人。可是，死后难道连名姓也不配刻全吗？
殷灵均看向他的眸里有一丝怜惜。
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刻下那第一个字后，已经到了他的极限。如果仔细看，那块已经发黑的木牌上可能至今还有他的鲜血。
但，他不愿告诉沈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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