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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漩涡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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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灏率领履水坛击溃江南军,登上北岸,与雷钧、柯文熙、东栾渐汇合。这一战水上陆上都是斩少俘多,缴获甚丰。



    公孙灏抚须而笑,“东老倔,大计虽是凛王定夺,葫芦兵却是林宫主的主意,你这张臭脸还要对她摆多久?”



    东栾渐冷瞥一眼,“小儿把戏,也值一提?”



    公孙灏懒得争辩,他膝下酸痛,这是截腿以后第一次出战,少不了抱怨一番。



    柯文熙慢悠悠的安慰:“宋执坊给你做了五条腿,各有妙处,厌倦了一条就换一条,还可以每日挑选,与服色靴袜相配,我嫌自己左脚有鸡眼,还没得换呢。”



    众人大笑。



    尚彬兵败的消息传到杭州,卧床已久的尚彦双目灰浊,嘴唇歪动,吐出一句谁也没听懂的话,瞪目而逝。



    王宗祥见城头升起休战的丧旗,下令收兵。他在城外摆设祭案,置天象玉佩于案上,身着素服,泣述哀思,痛陈尚彬的大逆之举。



    城头守将喝道:“王宗祥,你胡言乱语,造谣惑众,若非今日休战,定叫你横尸钱塘江!”



    尚彬害父夺权的消息只是风传,王宗祥这一祭,传闻坐实,近至杭州,远至周边各镇的官兵百姓,上下皆知。



    尚彬带着残兵向东归退,缺粮少马,沿途县镇居然见而不纳,拒开城门,连他亲自指派的官吏也翻脸不认人。



    直到督治府南衙都尉从杭州出来报信,尚彬才得知父亲离世,自己声名狼藉。



    他听着报述,头皮嗡嗡发震。



    都尉道:“王宗祥手持天象玉佩,是尚老督治的信物,他和老督治的交情人尽皆知,这次他悲怆涕下,愤慨陈词,又有素来刚直的欧阳禾助阵,怨不得各镇将官信以为真,围攻督治府的兵马一夜之间暴增几倍,义愤填膺,都要替老督治讨公道,杭州守不住了!”



    尚彬脑中一白,天象玉佩明明给了李烮,怎么在王宗祥手里?围守画舫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心腹,玉佩难道会飞?



    他仔细回忆,愈思愈恐,额头青筋暴跳。



    这是一张早就织好的网,郭百容的连环套,潘云聪的和稀泥,长江上的埋伏,精心杜撰的谣言,各镇守将的背弃……



    结网者正是八百里太湖中央的李烮,他早就摸清了玉佩和督治府内情,画舫索玉,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玉送出,假借尚彦之名,骗反了江南水师,出其不意直取杭州,条条串联,环环相扣。



    “……李烮!我败战之耻,丧父之悲,害父之名,全都源出于你!”



    尚彬一把扯住都尉,“快去太湖,将李烮碎尸万段!”



    之前碍于李烮身份之重,没有立下杀手,现在孤注一掷,什么后果都不管了,只想立刻到杭州城头与王宗祥对峙,为自己正名,重得江南人心。



    都尉直奔太湖。尚彬不顾饥累,率领残军赶往杭州,才过泾水就与督治府的溃军相遇,杭州城中有士兵作为内应,打开了城门,守军半降半逃,来与他会合的都是最后的亲信。



    杭州一失,无家可归,尚彬四顾茫然。



    鸠占鹊巢,他寡弱无势,再对峙也不会有人相信。真相已不重要,他们只需要一个把他踩在脚下的借口而已。



    想来想去,太湖上还有几千人,干脆整合余部,改向东北而行。



    次日午后,路上尘土飞扬,来者正是前几日赶往太湖的南衙都尉,还有留守太湖的三千士兵。



    负责看守画舫的将领见到尚彬,跪地请罪,说一群太湖渔民将李烮救走,士兵设法追赶,中了湖上的埋伏,虽然没什么死伤,再找李烮却是大海捞针。



    尚彬仰头沧笑,“一群太湖渔民?你们几千精甲,刀箭齐备,竟然敌不过几个渔民?”



    将领急切解释:“他们虽是渔民,却身手不凡,还有一只巨大的猛鸮,半夜从天而降,连冲带撞……”



    还没说完,尚彬已经一马鞭抽在他脸上,正要抽第二鞭,尚彬眼前发黄,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左右军卒见尚彬急火攻心,拼命劝慰。



    尚彬不住苦笑,长江的水上奇军,钱塘河道里的引航水手,救走李烮的太湖渔民……都是一伙!可笑江南军以水战见长,却一再阴沟翻船,坏了大计。



    一名偏将道:“主君,眼下各州相信王宗祥的鬼话,一时背弃于您,咱们合起人手,还有一万出头的兵马,先渡过难关,再和王宗祥算账,不怕没有人心回转之时!”



    尚彬懊丧埋头,“各州不开城门,现在个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如何渡过难关?”



    “主君忘了吗,这里离南陵不远,南陵郊外有座废弃多年的‘牯犊水城’,王郯烧掠江南时,尚老督治派人修治水城,作为秘密应急之所,城中囤粮颇足,可以支撑很久,城周多产铜铁,可以冶炼铸兵。如今安北军在百丽作战,皇帝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江南,等北境有变,咱们再见势而行。”



    尚彬一经提醒,也想起了牯犊水城。



    他振作精神,天无绝人之路,江南毕竟是尚家的地盘,李烮想置他于死地,没那么容易!



    尚彬移师牯犊城的当夜,震泽舵主杜愈将李烮平安护送到钱塘六合庄,与启明军会合。



    林雪崚站在六合庄正堂外的银杏树下,见到李烮抱拳行礼。



    “殿下,有一个从玉门关外伊吾道远墩驿赶来的驿兵,我师兄有要紧东西,托他转交殿下。”



    这名驿兵长途跋涉到了西京,李烮已经离开凛王府前往江南,驿兵跟至江南,李烮却又被困太湖,驿兵苦等无措,被启明军碰上,将他领来六合庄。



    驿兵取出叶桻交给他的木匣和书信,呈给李烮。



    堂外悬着灯,李烮遣退随从,拆信读罢,打开木匣,凝视片刻,缓缓将木匣关上。



    匣中是陇昆代都督钟少鸣的头颅,上面仍有微细的红虫,两万凛军死于毫末聆音。



    林雪崚望着李烮,他的眉目没有一丝颤动,可这方正的庭院似乎僵紧起来,银杏树的枝杈在夜空中交错伸展,几枚白果坠落在地。



    李烮将信交给她。林雪崚看完,胸中蚁啮一般难受。



    叶桻说下蛊是燕姗姗所为,与晢晔相关,他打算前往折罗府,打探燕姗姗和晢晔的行踪。



    信上讲不了太细,李烮一叹,“关于燕姗姗和晢晔,你知道多少?”



    晢晔和铁门关是凛军禁忌的话题,启明军不敢在李烮面前提及。



    林雪崚理理思绪,缓缓讲述,婚堂惨变,青龙寨求救,太湖风波,问星台宴,鹰涧峡之战,峰顶决斗,赵漠,银月刀……



    回想起来,感慨万分,以前怎知自己会踏上风沙之路,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对遥不可及的凛王讲起陈年过往。



    李烮浓眉如锁,沉默良久,抬头望向枝杈间的月亮,“记得有一年,又到了月鹘开斋日,那时我还不满十岁,父王一个人喝着冷酒,摸着我的头,说了一句哀伤而含糊的话:‘你若出生在那之前,为父一定会做完全不同的决定。’带兵者,重江山,轻人情,父王英年早逝,或许是天意,或许是解脱,其实晢晔幸存的消息对我来说,何尝不是解脱。”



    林雪崚垂睫沉思,“殿下为什么这样说?”



    李烮道:“长久以来,我心中总有一重疑虑,我虽然生于陇昆,长于陇昆,却从来不觉得陇昆是我的故乡,我爱极了那里的高山阔野、金城草原,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它们的主人。”



    “疆者界也,从田三划,以弓计步,如果良田千里,无界无属,该有多简单,可天下帝王,自古以来,就以开疆拓界为任,希望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土地可以占据,人心可以收服,唯有血脉,不能改变。”



    “铁门关这个禁忌,总有一天要揭开,晢晔既然活着,就会由暗到明。陇昆是个已经成年的养子,快到了可以自己决定归属的时候,无论去留如何,我都希望此结可解,只盼埋于沉坑的两万凛军,是最后的代价。”



    “殿下,铁门关之变是宁王之谋,与你无关,你无须把晢晔当作特殊的对手,更无须以负疚之心面对。羌逻可退,王郯可灭,下一个侵我疆土、累我黎民者也是一样。”



    抬头看去,李烮神情消沉,与平时完全不同。月鹘旧恨难平,两万凛军折戟,他以如此惨重的代价,替父亲承接了铁门关的后果,这也许仅是个开始。



    他必须以一颗矛盾之心,面对阴险难测的对手,他必须在国族利益夹迫之中,执行他也许并不认同的决定,他身居高位,却是西京的异类,陇昆的外客。



    现在他能这样平静,已是超凡之人。林雪崚难以想象,倘若启明军一夕之间死于非命,她是会自刎还是会发疯。



    她轻轻走近几步,“殿下,天晚了,多虑无益,我已经让张达收拾了庄中最好的房间,赶紧安歇吧。”



    李烮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停,她双眸清澈,满是关切,她不知道这样牵挂的眼神和温柔安慰的口吻,会给人错觉吗?



    他静立未动,一颗白果从枝上坠落,就要砸中他的眉心,她反应极快,伸指一弹,将白果弹向远处。



    “穿云射星手”力道最轻的时候,就象一颗凉凉的水珠贴着肌肤滚过。



    他等到眉心的凉意渐渐散去,才收回注视她的目光,“去取一匹红锦来。”



    红锦是为钟少鸣装典祭匣、请旨厚葬之用,林雪崚到六合庄后院亲自挑选,送回正堂。



    李烮坐在案后对灯疾书,她放下红锦,正要告退离开,他忽然站起来将她叫住,仔细从怀中取出白阁牌坠,还给她时,手指有些留恋的一收,停了一瞬,才将牌坠放进她的手掌。



    林雪崚一笑,“多谢殿下。”



    “本末倒置,应该我谢你才对。”



    何以言谢?改号启明军,投效于他的时候,生死早已甘心交付。



    她收起牌坠,双目明亮,“千难万险,任凭驱遣。”



    林雪崚从正堂出来,走小道绕向后院,窗间露出李烮书写奏折的侧影,就算他疲惫消沉,侧影仍是衣冠严整,脊背挺直。



    晢晔与李烮为敌,谁之幸,谁之祸?



    两个尚未谋面的对手各自步步为营,虽然远隔万里,却象两个转向不同的漩涡,悄悄改变着周围的水流。



    天复二年元月,大盛与乌日勒合攻百丽,战果寥寥,严寒来临之后,更是难进难退。



    安北军统帅太史琦屡次找乌日王索取军需,之前乌日王拍着胸脯保证,说粮饷包在他身上,现在安北军的补给足足延迟了五天,士兵已经开始烧煮皮囊皮靴。



    太史琦以退兵要挟,乌日王解释说,冬季牧草枯竭,难以随军放牧,只能依赖后援,到了春季就会大有好转,驻守燕然山的娑陵王昆漠已经加派人手,把从花迄勒缴获的牲畜粮谷源源运来,路上也许有风雪阻碍,耽搁了时日,过不多久就会抵达。



    春季好转?太史琦苦笑,他求功而来,苦仗没少打,本以为到了春季,自己的功臣肖像就绘于太极宫凌云阁了,现在军中士气低落,伤病日增,越往后赢面越小。



    乌日王表面还算有礼,可对待盟军总是含糊其辞,抠抠缩缩,太史琦虽然百般不甘,可他清楚的知道,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这次得了军需补给之后,一定得找借口撤军。



    太史琦拿定主意,秘密通知手下将领做好退兵的准备,次日大军向嘎仙山进发的时候,安北军特地落后乌日勒队伍将近十里。



    晌午过后,乌日王接到报信,昆漠的粮队昼夜兼程,两个时辰以内就能赶到。



    黄昏安营之前,远方的旷野上果然出现了徐徐行进的运粮队伍,娑陵王的旗帜迎风招展,乌日王喜形于色。



    队伍渐渐加速,在暮色中扬起灰黄的烟尘,乌日王一边让儿子金斡前去迎接,一边吩咐大军安营。



    金斡纵马出队,魁梧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余辉里。



    灰黄的尘幕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乌日王眉心一跳,只听蹄声雷动,对面的队伍越奔越快,尘土中闪起刀戈之光,牲畜四散奔逃,刚才还沉稳平和的运粮军突然杀气腾腾的横向排开,象一把锋利的镰刀,飞速割向毫无防备的乌日勒大军。



    乌日王眼前发花,尘幕中骨碌碌飞出一颗头颅,伴着花迄王的笑声,“噗”的一声砸在马前,滚了几滚,沾满沙土,正是金斡暴睁双眼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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