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假日向来都是消费高峰期，即使现在不少线上店铺已经停止了发货，也依旧不能阻挡小年夜流量的爆发。经过这几年电商铺天盖地的渲染，以及绝大部分人实实在在都在其中得到了便利，现在已经不是有特定的刚需才会打开软件。忙碌间隙空闲时间，甚至是睡前无聊，不少人都会选择打开线上店铺看看。
不一定是非得需要买点什么，更多的是把这当成是一种消遣，或者是一种了解更多信息的途径之一。
当前在流行什么，如何穿搭会更好看，怎么挑选更为适合自己的东西，哪些用品是以前自己忽略但意外好用的……诸如此类的消息，终于不用从有限的电视或者杂志上去了解。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商场，不用奔波周转劳累，却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获得更多的信息量。 “感觉像是填补了之前的空白，”黄禄看着昨晚的数据，分析道：“平台上之前的信息虽然多，但终究比较单一贫乏，除了买东西其他时候上来逛的意义不大，更不用说现在买了还不一定能发货。”
“嗯，”提到这里，林晓也点了点头，笑着说：“直播的话，比文字描述和静态图片展示得都要更为直观。而且，也和线下购物差不了太多，有人互动有人一起探讨。”
直播室里经常如此，公屏上出现的问题，有时候压根儿没等主播出来解释，在场的部分热心群众，也会在等待的间隙顺便帮忙解答互动。
“你们说，我要不要也去开个直播。”虽然是询问的句式，但徐远航语气却非常肯定。
凡特斯店铺首页和公/告上都写了暂停发货，但如果真有需要着急的，联系客服之后，也可以零零散散地顺丰发出一些。但这种时候，通常都不会有太多的订单。林晓每天的直播，徐远航也只当是黄禄想要维持固定流量，就像他听说楼上的店铺一样。 成延在广州的店铺，也开始做了直播。不过和接连上了两次热搜，有外界引流的凡特斯不同，成延他们除了借助店铺本身的流量之外，只能靠时长。
一天二十四小时，找了好几个主播轮流直播。不管当前有没有人观看，也需要一直保持高强度的注意力状态。
但没想到，凡特斯或者说是林晓，压根儿就没想着拉时长，而是在认认真真地丰富直播间的内容，想要把东西在直播里推上去。
“行啊，”黄禄倒是答应得相当痛快，说：“左右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再在隔壁摄影棚里架一个架子，一起直播也热闹。”
“我琢磨琢磨，”徐远航看着外面工作间桌上几乎堆出一个小山的衣服堆，脸上写满了羡慕：“除了新款最开始上架做团购，汉服真的很难像你们这样，一晚上就卖出去几十件。” 黄禄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虽然那些衣服都是自己找出来堆放在桌子上的，但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让人充满了成就感。
在宣告基本不发货进入放假阶段的第一天，店铺流量和成交率都直线下降的时候，林晓直播室的流量不仅没有跟着暴跌，甚至还逆流而上，一晚上的成交了好几十个订单，几乎全都来自于刚上架，还没有一个评论和买家秀的新款。
“要是前两年能有昨晚这情况，哪还能用得上一直烧直通车。”黄禄有些恍然。
昨晚结束直播，他把林晓送回去之后，还是又倒回工作室来，对着后台订单的数据，把面单一张张地打印了出来。林晓在直播室已经和大家说得非常清楚了，现在店铺放假，发货不会很快，不用像之前那样紧张忙乱。但黄禄就是忍不住，一个人对着面单，把尺码挨个儿地找出来，放在包装纸盒里。足足忙到了今天早晨，这才回去睡觉。
流量，数据，几乎是他接触到电商以来，每天都在研究的东西。随着入行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彻底地意识和感受到了，运营下去的难度。前几年的时候还好，但越到后来越难做。各个类目，尤其是时尚女装，成熟的店铺比比皆是。在新店铺还在为卖出去一件两件而欢呼的时候，前排的店铺已经开始和明星合作，打造品牌效应和特色了。 所有行业向来如此，跑在最前面并且跑得最久的人，在行业成熟之后，才能拥有其他人拍马也追不上的成绩和地位。
“但现在，我们还插队成功了。”林晓把泡好的咖啡端过来递给两人，虽然脸上全是疲色，也依旧阻挡不住漫上来的笑意。
昨天直播的成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直播的时候，她大概知道当天的销量不错，但也是等到今天来工作室之后，才知道具体成交量和数据的。
4G网络兴起，几乎所有的网络平台，都借着这股东风乘风而上，迎来了全新的时代。但不管是几个月前的林晓还是黄禄，都没人能想到，他们竟然也能够乘着东风，撕开已经比较成熟了的电商行业。 似乎慢慢无尽的长夜里，也能够看到属于他们的那一盏灯光。
“今晚再看看，”林晓顿了下，看着两人说道：“不过我打算在后面几天把直播节奏放缓。”
“放缓？为什么？”徐远航有些惊讶，问道：“电商毕竟还是流量之上，有了前面的成绩之后，乘胜追击比较好。先把你们这款主推的销量和数据提拉上去，我看了下横向对比，类似风格和粉丝基数的店铺，你们已经跑在前面了。这才开始第一天，如果后面努力点，一个春节结束，说不定还能再向上爬一个档次。”
跟着流量和数据走，的确是运用电商的最佳方案。
徐远航说完，朝黄禄看了一眼，一脸征求认同的神情。黄禄紧皱着眉头，却没有马上接话，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林晓也不着急，距离开播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她就这样坐在两人旁边，端着咖啡看着窗外。
这几天渐渐地不怎么下雪，天色比起之前来说要好了不少，也暗得越来越晚，但林晓觉得自己的精神反而似乎还没有最开始的时候要好。
除了在直播的时候，平时只要坐下来没一会儿，困意就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撑不住的一脸疲态。可当直播结束，回到家之后，又没有丝毫的困意。往往要辗转反侧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才能慢慢入睡。
咖啡的热意透过纸笔慢慢蔓延到指尖，握着杯子的时间有些长了，手指被热得都有些微微发红。林晓似乎像是没注意到，依旧盯着窗户外面看。
“林晓的想法不错。”
等到林晓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听到黄禄这样说了一句。强撑着精神，把注意力集中起来，认真听对方接下去要说的话。
“现在做直播的店铺，比之前要多上不少，而且不仅仅局限于网购平台。包括几个视频社交平台，也都开始出现了一些卖货的博主。”黄禄依旧紧皱着眉头，说道：“我看了很多直播，其实模式都差不太多。能试穿的试穿，再加上各种各样的解说。现在已经不少店铺都在模仿我们，开始学着从面料入手，让自己看起来更为专业地去介绍。”
“但其实，模式都没有变太多。”
“线下热情呐喊的导购，变成了线上直播的主播。”林晓直截了当地说道。
徐远航有些茫然，想了想，说：“好像的确就是这么回事儿，但也不能直接这么说吧，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相比传统的导购来说，主播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更多的人。面对的人多了，还要考验个人的临场反应，已经对自家商品的了解程度，需要自己主动去展示，而不是像导购那样，被动过后，再利用话术进行劝说和吹捧。
相对而言，直播间要根据个人的身材效果，去让更多人根据自己实际的身材去了解和想象合适程度，远比导购要难上不少。
只是徐远航不得不承认，两者的性质和意义，的确能够说得上是一样。
“现在看看还行，毕竟直播的模式也算比较稀罕的。”黄禄眉头依旧紧皱着，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意思，说道：“但时间长了，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审美疲劳。店里的东西多是多，但来来回回主推的，大家喜欢的无非就是固定的一些款式。”
和其他店铺直播间不同的是，林晓靠着几次外来流量，已经累积了一定的固定“观众”，如果每天都只是固定地来回播类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不仅不会起到累积粉丝的作用，撑不到一个季度这些人就不会再来看了。
“现在平台在推的还是个人主播居多，”林晓把自己所看到的说出来：“这些主播的内容相对而言非常丰富，主要是讲一些自己买过的种草的东西，涵盖的品种类目非常多。”
徐远航反问：“但这样看起来，不会显得非常杂乱？”
“现在看起来的确非常乱，”黄禄接过话题，说道：“同一期直播，说着说着零食，下面就要转到服饰或者化妆品上面来，的确会显得乱。但如果厂商或者品牌内容多起来的话，就很好控制了。”
这话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大概理解了你们现在的想法，但是吧……”徐远航有些犹豫，看了两人一眼，这才继续说道：“那些都是个人主播，后期如果能起来，肯定也是卖货或者其他方法让流量变现。但我们的直播，目前任务主要还是带动店铺销量，是给店铺卖货，内容注定会单一。总不可能学雷锋做好事，自己店铺都在吃饭和喝风之间纠结的时候，让别人去买其他店铺的东西吧。”
或许在流量上去之后，的确会有一定的推广费和回扣，但这和他们想要做直播的初衷就完全不符了。
但直播室内容的单一，也注定是无法解决的事实。
徐远航说着说着，也意识到了之后将会出现的难题，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两人问道：“那怎么办？”
他这才刚开始有想要跟风做直播的苗头呢，马上就要跟着他们去思考做好了之后会面临的问题和窘境，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知识盲区。
“不知道。”黄禄把手一摊，回答得相当理直气壮。
“没想好。”林晓也相当坦诚。
徐远航：…………
不过话虽然如此，黄禄还是默认林晓在接下来的直播里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调整内容并且适应新的节奏。毕竟，新款虽然重要，但目前看来，只要中途没什么意外，年后的销售数据会非常好看，未雨绸缪反而是一件好事。
“诶——”等林晓继续去直播了，徐远航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朝黄禄挤眉弄眼：“你们俩还挺谈得来啊。”
“嗯？”黄禄挑了挑眉，没说话。
“怪不得谢依依会误会你们俩是一对，就这默契度，就是我自己都快产生怀疑了。和林晓认识了十年的发小，到底是你还是我。”
黄禄笑了笑，没直接应答，而是换了个话题，说：“工作能达成默契，可难多了。”
“也是。”徐远航想了想，又说：“不过就按照林晓这股子劲儿，工作上的事情，估计也没有她达不到的默契。平时也没其他爱好，一门心思就钻工作。”
说着说着，徐远航的语气也低了下来，看向直播室的方向时，多了几分欣慰：“现在这状态就挺好的。”
黄禄蓦地就想起了昨天徐远航没说完的话。
VISION年初发生的事情，他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但也没有多加打听。不幸发生之后，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并不会给亲属的伤痛带来任何的缓和。有些时候，反而是徒增压力。
最开始的时候，黄禄以为对方只是作为普通同事，感受到了何其辛所给的压力，并且因为这件事情而选择放弃。但现在看来，林晓并非是轻易放弃的人，那就只能是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更为重要的角色。
林晓在直播结束之后就回去了，今天徐远航难得地坚持到了下播，说是要提前感受一下熬夜直播的感觉，最后也是他送对方回去的。
两人走了之后，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工作室，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黄禄站在窗台的位置，看着外面漆黑的一片，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支香烟。
几个月前，他就是站在这里，看到了楼下穿得无比精致干练，画风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林晓。
不适合，才是理所当然。
所以在知道了对方从VISION离开的理由时，才会一脸不耐烦地让对方重新考虑下。
黄禄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烟雾和呼出的热气混杂在一起，却很快地消失被淹没在黑夜之中。楼下的横机厂，依旧还在轻声轰鸣，明亮的灯光和这面的黑暗对比起来，宛如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楼上成延似乎也是要准备回广州了，这几天经常大半夜的都还能听到收拾打包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黄禄心里闪过很多想法，却又似乎什么想法都没有。
夜风的确是有些凉，低头从羽绒服里拿手机的时候，黄禄才意识到自己放在外面的手已经彻底变得冰凉，差点连指纹解锁都没有办法使用。黄禄单手在手机上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会儿，随即点开微信页面，指尖在滑到和何其辛的对话框时停了下来。
在快要燃到烟头位置的时候，黄禄缓缓地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拿下来摁进烟灰缸，把手机放回羽绒服兜里，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他还是不想去打听，别人不想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