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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你是看上了那冬瓜小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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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澄溪带来的这些野菜,楚奕央都吃过。在他还是肃王,在密州藩地的时候。

    堂堂肃王,皇帝的儿子,居然会沦落到吃野菜?说出来谁会信呢!可在密州幽台,一年到头他没少吃过野菜野果。

    幽台是密州边陲小县,他之藩密州的不久闵国骑兵屡次侵扰幽台,他亲率卫兵前往幽台指挥镇守。那里偏远道路难行,送去的粮草蔬菜经常延误。蒋柔贤惠,会和婢女们一起到荒田野地里去挖野菜,他发了好几次火,可蒋柔每次都温言细语地安抚,说各种野菜的益处,然后又哄又劝地让他尝尝。比如这荠菜,他最喜欢和肉馅一起包的饺子。    方才说到荠菜,弥澄溪引用的是陆游的《春荠》,可在《诗经》中也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之句。楚奕央便随口道:“方才讲到荠菜,《诗经?谷风》便有一句‘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你不可能没想到。”

    弥澄溪快嚼了几下饭菜,咽了下去,“‘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之后是‘宴尔新婚,如兄如弟’……我……我不喜欢这首。”

    这让楚奕央来了兴致了,“哦?为何?”

    “全诗的叙述,是讲一位女子辛劳操持,才使自己和丈夫的日子慢慢好过了起来。但她的丈夫负心,不顾念患难中的糟糠之妻,却喜新厌旧把她当作仇人,有意寻隙找茬动辄拳脚相加,最后终于在迎亲再婚之日,将她赶出了家门。”——宫人们听得入神,不禁拳头暗攥,感愤负心汉为妇人不平——“弃妇如泣如诉地倾吐了心中愤恨和满腔冤屈。可要我说的话……”弥澄溪忽然止了语,哑然失笑,“我这说完可就见笑了,我还是不说了。”

    原本听得两眼放光的众宫人都不免失望失落,纷纷望向陛下,祈求陛下让她说下去。    楚奕央显然也和宫人们一样,“故事听到一半,讲故事的人不讲了,这可太气人了!饭友,你讲来就是了。”

    嘴上叫着“饭友”,可语气里分明就是命令的意思。弥澄溪哪敢抗命,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我若是认识那妇人,定会恭喜她。”——众人目瞪口呆,屏住呼吸——“都道夫唱妇随,夫妻恩爱是乃人人之所向。可既然她丈夫负心厌弃了她不顾念糟糠之情,那她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没有良心又不爱自己的人,这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众宫人犹如醍醐灌顶,皆是一脸茅塞顿开。可楚奕央却面色难看。

    “再说之前是因为她的辛劳操持,日子才好起来的,那她实在不用羞愤气恼,不如收拾心情好好为自己今后的生活努力。既然负心丈夫不爱她,她就要好好爱护自己呀。”

    这一席话落。众宫人两眼晶晶亮,一脸崇拜地看着弥澄溪。仿佛她的周身有光,是落入凡间的神仙。    可楚奕央久久不语,使得气氛渐渐尴尬。

    察觉到弥澄溪一脸不安。楚奕央转了话题:“弥先生近来可好?”

    “家父一切安好,每日晨起登山身体康健。就是每次写信老挑我哪些字写得不好,还罚写。”弥澄溪如实道。

    楚奕央哈哈一笑,“弥先生果然还和以前一样。”说着,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当年自己可没少挨手板子呢。“泽州人杰地灵,除了像弥先生这样的书法大家,也出了不少丹青圣手、琴棋国手,遍地都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学子雅士,不知弥先生是否已经在泽州为你物色佳婿了呢?”

    弥澄溪一听到陛下说的话,顿时觉得饱到嗓子眼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原本若是没有参科入仕,可是要入宫成为陛下的承恩女官的。“三年前秋闱我中了举,家父生气与我断了父女关系,说不再管我任何事了。入了御史台任职后,家父也回了泽州清修,不过之后的书信之中都是勉励我为官为臣要忠于陛下,要忠于社稷和百姓。”    这样滴水不漏的回答,迂耿的弥修比之可差多了。楚奕央一笑,“那你可要勤勉,不要辜负弥先生期望。”

    *

    *

    云庭静望着远山最后熹微余光被暮色吞没,不禁吟道:“山际窥落日,熹微终隐没。暮色袭苍穹,披星邀月来。”

    一旁的蔡茂森问:“又是谁的诗?” 他从囚车上下来后,就这样站着不声不响地陪着看了许久。以前他只喜欢看朱雀大街的灯火长龙,觉得那才是最美的风景,没想到落日余晖和夜色星点也那么好看。    云庭静略带羞涩地一笑,“我刚随口吟的。”

    蔡茂森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翻了个白眼,撇撇了嘴,“跟那些个寒门一样,一肚子酸腐。”

    云庭静呵呵笑着,知道他只是嘴欠。一路上他给蔡茂森讲了很多诗书文章,他都能听得进去。涂州一路虽然荒僻居多跋涉辛苦,但他们发掘景致也不少,他们看过飞瀑溅石,看过一夜春雨后的满山茶嫩和春笋拔林,看过云卷云舒……每每云庭静都会对景吟诵相符的名家诗句,蔡茂森也偶尔想起别句来附应。若不是蔡茂森一身囚衣,他们还真有几分踏春赏玩的错觉。

    “凡才有两种,一种是才高的看不上,一种是不及的只会嘴酸嫉妒。”云庭静丢下这么一句话,抱着大氅走了。

    蔡茂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居然说我只会嘴酸嫉妒!你给我等等!”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两个人掐掐哈哈,打闹着去看官差铺柴烧火。因着都是世家子弟,押解官也没敢对他们太严苛,一路上能不用戴手镣的也就没让戴。今天要在山地里扎营过夜,山陡路峭的不让他们到处去,就让他们在帐营边走着活动活动。

    山林里晚上很冷,大家围在火堆烤火。

    明日就到坪山县的劳役所了。这是云庭静一路相送而来最后共处的夜晚了。

    蔡茂森抬头看了好久的月色,想起了家中的父母和兄长。父亲从小对他们兄弟俩严厉得很,兄长任了工部督水司员外郎常年不在家中,父亲就对他管得很严盯得很紧,幸好母亲从小就偏疼他,什么事都会护着他。可自上元节一事自己被进了牢房,听说母亲日日以泪洗面,都清减了许多。父亲怕母亲受不了,送别的时候都没告诉母亲。想到这里他就深深地觉得对不起母亲,又深深地想念她。

    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要掉泪,蔡茂森怕丢人,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云庭静,寻了个话题:“听说你还有两位兄长?”

    “嗯。”云庭静点点头,他不爱和外人提起家里的事,因为他大哥云思远是皇城四卫营的将军,二哥云清致在徐州老家打理云氏家业,小妹云润宁是未来的皇后,他只要一说自己是右相家公子,一大堆人赶着上前巴结。“我们兄妹四个刚好凑了‘宁静致远’。”

    蔡茂森一脸不明白,皱着眉头问:“怎么‘宁静致远’了?”

    “小妹云润宁,我云庭静,我二哥云清致,我大哥云思远。”云庭静把名字一个一个念给他听。

    “哦哦哦!”蔡茂森恍然大悟,“倒着来的呀。”

    这么一说,云庭静倒是挺想两位兄长了。大哥常年在皇城四卫营掌军驻守,很难得休沐回家。他和云润宁原本一直在徐州由二哥照看长大,逢年过节才会来京,可自去年十一月,他们知道一起都将反过来了,也不知道二哥少了他们两个闹腾会不会寂寞。哦,不会。二哥有一位正妻三位妾室,哪会寂寞。

    “你们的名字意境好啊。猜猜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蔡茂森见云庭静发呆,又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嗯?”云庭静蹙眉,在心中默念了两声“茂森”,终是不得解地摇摇头。

    蔡茂森见终于有云庭静不懂的事情了,得意地嘿嘿一笑,“我爹找老道给我算了命,老道说我五行缺木,这不,茂森茂森,名字里一次补个够。”

    云庭静听罢,跟着微微一笑。晔朝虽奉佛教为国教,但也不妨众人尊道,尤其是京中的百姓,家中新生儿都会让道人以其生辰八字来算命占卜,根据五行取名。

    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弥澄溪来了,云庭静顺口就道:“那弥监察就是五行缺水了。”

    三年前云庭静还在为参加乡试而求父亲云玉衍准许,可云玉衍说什么都不答应,责骂他不懂事,说云氏是一等世家,而自己是三朝老臣,再说他妹妹将来可是要成为国母的人,云庭静只得愤懑作罢。可第二年,金紫光禄大夫之女取得二甲传胪的消息在世家中炸开了锅,正因为如此,父亲转而同意了他参科。

    蔡茂森自然是听到了云庭静说的。冷冷地“呵”了一声,“我看你这十有八九是看上那冬瓜小官了吧。”

    云庭静一听,立时脸色涨红,嘴上不悦:“你莫要乱讲。”

    “两位公子吃个烤蛋吧。”一名官差正端着一碗烤蛋过来,讨好地哈着腰。 那烤蛋是外包着一层泥丢进火堆里烤的,已经扒去外面的泥了,看起来像是还没烤的生鸡蛋。

    蔡茂森一脸鄙夷,颇为嫌弃。“多谢。”云庭静道了谢,拿了两个,在身下所坐的石头上敲了一圈,将壳敲碎了才塞了一个给蔡茂森。

    “嘁。”蔡茂森嘴上嫌弃着,却还是学着云庭静那样将鸡蛋放在手中,两手滚搓。“我跟你说,”他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语调,“可是那冬瓜小官在御前谏言要依法判处我们的。我爹说了,她是挟私报复。两年前她参科得了二甲传胪,陛下大为赞赏,原本欲赐入翰林院任侍读,却是你父亲为首领吏部一干人给劝了下来。”

    “为何?”云庭静停下了剥蛋,眉头紧蹙。

    蔡茂森也没看他,觉得手中的蛋烫得很,赶紧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可满口热气更是烫得他哈哈呼呼往外吹气。

    云庭静也不剥蛋,等着他吃完给自己一个解释。这侍读虽只是六品官职,却是在经筵时最亲近皇帝的人。要知道经筵倍受重视,正因为这是儒臣接近皇帝,影响其行为、涵养及德行的唯一机会。而侍读更有与皇帝评议、驳议和禀议的机会,是向皇帝展示才学的极佳机会。

    蔡茂森两口吃完了烤蛋,发现味道还挺不错,跑去跟官差又要了两个。回来时见云庭静一直盯着自己,一脸的懵懂疑惑,看了看手中的蛋,又看了看云庭静,坏笑着拿起一个蛋往他脑门上砸去,“还能因为什么,因她是女儿身啊。”——

    “啊!”云庭静吃痛地叫了一声。摸了摸脑门,见蔡茂森一脸洋洋得意,正撅着屁股要在他身边坐下,一甩袖子打了他的腰侧,可他打的力气小,像挠痒痒一样,惹得蔡茂森嘿嘿一笑。“若真因为她是女子,那也不会让她去御史台呀。”

    “哎哟喂~”蔡茂森真的要嫌弃他了,“你是不是书读太多读傻了?”见云庭静还是一脸纯良无知,于是深吸一口气,拿出平生最大的耐心,“你想啊,御史台里都是自诩清流的寒门吧?寒门哪里会把她一个世家小姐当同道中人?把她放去那里就是不用她做什么,每日立了班,谁管她喝茶听曲还是研究胭脂水粉呀。她父亲可是做过陛下的授课先生,别扯什么靠自己考取的功名了,那也不过和将来的你我一样,是蒙祖荫蔽。”

    “不!”云庭静噌一声站了起来,手中的鸡蛋都被捏了个碎,他愤怒地瞪着蔡茂森,仿佛他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是靠自己的才学考取的功名!”说罢,愤恨地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蔡茂森一脸懵,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起火来,他觉得自己无缘无故被吼了还委屈呢,于是冲云庭静的背影嚷:“蒙祖荫蔽怎么了?你不高兴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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