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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入泥沼再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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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屋中暖意融融,鲜虞女与辰广对坐于席中。

    两人中间隔着一盆炭火。

    炭块被烧的赤红,在双耳大铜盆中噼啪作响。隔着扭曲的滚滚热浪,鲜虞女死死的盯着辰广,带着错综复杂的恨意与乞求。如今的她就像是一条被擒了七寸的蛇,纵使恨的咬牙切齿,却也只能任人拿捏。

    “先生的话我已经带到,下一步该做什么,你心里要有数才好。”辰广语气冷淡淡的说道。迎着火盆散发出来的热浪,他脸上的鞭痕一跳一跳的,又疼又辣。他顿了顿,从袖兜里取出一个素布囊,递与鲜虞女。鲜虞女没有接,辰广勾起半边嘴角浅笑了一下,将之推到鲜虞女的面前:“先生托我转交与你,怎么,不打开看看么?”

    鲜虞女无言。

    辰广复又笑了笑:“你不想看就罢了,不过我知道里面是什么,倒是可以告诉你。这布囊里装的是一缕发辫。”鲜虞女猛然一怔,眼皮飞快的眨了眨,一把将布囊抓起来,将封口的绳子扯开。只见灰色的布囊里头果然躺着一卷细细的发辫。那条发辫不算很长,发质细细软软的,底下用一条彩色的编绳绑起,且辫子的尾稍微带些卷曲。鲜虞女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嬿岚的头发。

    “你们对阿嬿做了什么!”鲜虞女的声音激动了起来,她忽的从火炭盆中抽出拨拉炭块用的拨杆,将烧红的尖头直指辰广眼睛的位置。

    尖尖的铁杆被烧的红中透亮,炽热的可怕。辰广没料到鲜虞女这突然的一袭,惊到的同时飞快的将身体往后倒去,躲开的那一瞬他能感受到那骇人的温度从他鼻尖上方掠过。他几乎仰倒在席上,唯左胳膊撑住身体不让自己显得那么难看。

    鲜虞女五指紧紧握着拨杆,保持着进攻的姿势道:“拿阿嬿来威胁我,我认了,为了她我愿意去做我所不耻的一切!”她拔高了声音,“可是!前提是她过的要比我好,如果,你们要是再伤害她,我们就—!”然话音未落,辰广撑着胳膊坐起来一些,绕过铁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用力,带着愠怒低吼道:“就如何?你当要如何?”

    “我会如何你该知道的,放开!”鲜虞女狠狠的挣动。

    辰广加大了气力,带着嘲讽低低的笑了起来:“我赌你不敢。死有什么可怕,死最容易了,可你要明白,这世上有比死还可怕的事,那就是死不得也活不得。这样的滋味你已尝过且身在其中,感觉如何啊?”

    “你——”鲜虞女的手在抖,她的唇也在抖,恨的牙关打颤说不出话来。

    辰广抓着鲜虞女的手撑着桌案慢慢起身:“即已尝过这等滋味,就该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熬。这样苦的事,就不要再多一个人享受了吧。你觉着呢?”此时的鲜虞女已被逼的节节败退,辰广趁此机会用空着的那只手夺走了鲜虞女手中的铁杆,将其狠狠扔到一旁。铁杆仍就炽热,一下子将席子烫出一个焦黑的印子。

    辰广抿着嘴看向鲜虞女,目光挪到她的手腕上挂着的那条玛瑙彩绳,睫毛微眨,在松开手的同时将其拽了下来。

    鲜虞女陡然激动起来,马上伸手欲抢回:“还给我!”

    辰广捏着它,将之悬在炭盆上方。

    鲜虞女又欲去抢,辰广便将绳子放的更低,几乎马上要接触到炽红的炭块了。

    “不要,不要,不要!”鲜虞女急了也慌了,望着辰广的眼睛放软声音求道:“求求你,不要!”

    辰广凉凉的道:“既入泥沼,就该绝了从前的念想。”

    鲜虞女拼命摇头:“不,不。”她挪上前去,哀求道:“我求求你,别毁了它,我发誓,以后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辰广听了后,笑了起来,道:“好,你既然如此说,我就答应你,不会毁了它。”他将玛瑙绳提起,握入手心中,“可是,我也并不打算还给你。”说着他将它收入袖袋中,理了理衣服站了起来,笑着道:“此物以后就由我来替你保管,你只要好好的替先生做事即可。不过我不逼你,你若真的非常想把这个要回去,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左右你自己权衡一下,想想清楚。”

    鲜虞女撑着一边胳膊垂着头跪坐着,垮着肩,失神的看着炭盆里的火炭,静默了良久,开口道:“你拿走吧,我听你们的,以后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辰广眉头挑动了一下:“哦?原本当性命一样的东西,竟这么痛快的就舍了,我原本以为你会和我讨还一番呢。”

    鲜虞女吃吃的笑了起来,低低的喃语起来道:“没有意义了,它其实早就不属于我了。那条彩绳是属于华箬的,华箬已经死了,我不是华箬,不是了。”

    “那你是谁?”辰广故意问道。

    鲜虞女垂着头自嘲的笑了:“我是,我是雪珀。”

    辰广勾起两边嘴角,拱手道:“既如此,我就不多言了,这就告辞了。”

    “等等。”鲜虞女轻声道。

    辰广停住了脚,回过身,只听鲜虞女道:“中原的饭食精致可口,叮嘱阿嬿多吃一些,也求你们千万待她好些,不要让她挨饿受冻,她真的从小到大未受过一点苦。”

    辰广再次拱了拱手,道:“一定。”

    门响了,推开又关上,室内只她一人。婢子们早得了命令,无召唤不得入,只敢守在外头。屋子里静悄悄的,鲜虞女慢慢的躺了下来,仰面在席上,闭上了眼。

    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纷纷扬扬,苍苍茫茫。

    晋都新绛,范邸

    迎着漫漫风雪一路奔马,范吉射的马车在半个时辰后抵达府外。刚一下车,内府中前来报话的侍从就急切的与他道:“主公,快去正堂,老大人从王宫回来后就大发怒火,现在正等着见您呢。”

    范吉射脸色一变,迈开步子一刻不敢耽搁的往府内去,范蔑在后面亦紧紧的跟上。进了府门,穿过一条漆朱巷道,他提前派出去打探情况的亲信成何从巷尾处现身,匆匆的跑过来禀报。

    笵吉射的脚步慢了下来:“打听到了么,今日朝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成何的眼神朝着范蔑看了看,范蔑瞧见了,眼皮子一动,主动开口道:“主公,不如属下自去您书房处候着。”

    范吉射稍一沉吟,对成何道:“自己人,不必防着。”

    主子既然发话,下属自是莫不服从,于是成何便凑近了开口禀道:“回主公,事情不妙。方才属下从老大人身边的人那儿得了消息,今日朝中起了大争执,是因为怀地大夫羊扈因土地之争雇凶杀害怀地司马郭葳之事。”

    话说到这儿,笵吉射的脸色登时就变了,猛地顿住了步子,惊问:“什么!”

    成何跟着停下脚,弯下腰低着头,声音惶惶的禀道:“主公,是赵氏。那赵鞅不知从哪里挖得了消息,竟背地里动手。今日大朝会,所有朝臣都到了,唯独赵氏迟迟不现身,直到正式开始议事之后,他才突然出现。赵氏一进殿就参了羊扈大夫一本,又带了几名郭葳的亲眷到殿上来,让他们在国君眼前哭啼指控了一番。老大人未曾料有此事,当即大怒,与那赵鞅当朝对辩,中行大人一向是与咱们站一条线的,我们两家对一家一时倒也占上风,可没成想那赵鞅还有后手,他竟着人绑了羊扈大夫身边的亲信万盛来,并且当着国君与众位大人的面拿了鞭子把人拉到外殿亲自施刑,当场从万盛嘴里逼出了不少事情来。”

    范吉射的脸色又是一变,着紧的问道:“那个万成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

    侍从忙摇头回道:“不曾,他只细说了羊扈买凶和一些墨贪的事。大朝会的时候,国君中途命赵鞅停了手,说是自己见了血腥头疼恶心,让赵鞅将那万盛带回去再继续审。按着赵氏的狠厉劲儿,属下怕那个万盛会招架不住。还有,今日赵氏在朝上请旨,说要夺了羊扈的大夫之位,又毫不避忌的举荐了自己人去补缺,把老大人气的够呛。韩魏两家与赵氏向来是一条线上的,但这次智氏那老家伙也跟着帮腔同咱们对着干,国君从来都是和泥的,哪边儿人多听哪边儿的,已经点头允了,择日就要把羊扈大夫押解至王都审问。”侍从的声音越说越轻,头深深的低下。怀地之于范氏是个紧要的地方,老大人一向重视,当初为了笼络羊扈站到他们这边,主公亦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有了怀地一党的暗中借力,这几年在与嫡长房的较量中他们渐能隐压一头。眼见着势头大好,如今却面临城堤决毁,又岂能不怒不恨。

    范吉射双眉紧拧,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也不知道羊扈身边人吐出了多少,而赵氏又知道了多少,这种未可知的感觉让范吉射十分躁怒。有些事情万不能让父亲知晓,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生压下胸口的火,等他在睁开眼时,眸子里闪出黑沉沉的狠戾颜色,心里闪过一丝念头。范蔑站在一旁,捕捉到了笵吉射的眼神,读懂了个中含义,眼皮颤了一下。

    “派人查探一下,看赵氏将人收到了哪里,若能寻着机会,让他彻底闭嘴,至于羊扈,绝不能让他入王都,我们的人一定要赶在赵氏之前。”范吉射冷冷的道,他一直相信,这世上唯有死人的嘴是永远撬不开的。“你们且先去书房等我,待我从父亲那里出来后再具体商议。”笵吉射对二人安排道。

    “是。”范蔑躬身应道,垂眸看着视线里范吉射的鞋尖,墨黑的帛面上银线绣着双张牙舞爪的虎,凸目铜铃眼,锐爪利齿,虎口大张,似在咆哮。虎是要吃人的,范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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