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千山鸟飞绝（五）

    

    “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何月恒恶狠狠地说道，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偏偏杀出来个老头。

    虞梦客见他还是不肯回转，便默默地把手放在平天剑的剑柄上去了。

    何月恒和詹景君提前一日便来到了朝天关，等待今天的放粮。他们俩好不容易骗开了谢老大，让他和一队抓壮丁的官家纠缠起来，没想到，到了朝天关，路上遇到的老头又冲出来了。他俩刚刚来到朝天饭馆门前，就被虞梦客和夏待秋截住了。

    “你不是真心为了穷苦人家吧。”虞梦客凝视着何月恒。

    “我们怎么不是？”詹景君皱起眉头道，“我原以为你是姓周的派来的人，原来你是逞英雄怕我们偷吃了。我发誓，我们要不是真心为了穷人，我们就去死！”

    何月恒听到詹景君如此发誓，脸上肌肉不由得一僵，他定了定神，道：“就是如此。”

    “喂喂喂！干什么呢？别当大家伙儿的路！今天可是放粮日！”饭馆里走出来个执事，吆喝着何月恒几人。

    “这位老爷，我也是来取粮的，您看。”何月恒接过詹景君手中的换粮令，他先前做了个假的换粮令准备在绝路时糊弄谢老大，于是把真的给了詹景君，这时他把真的换粮令高高举起来，给那执事看。

    说时迟那时快，夏待秋见他把换粮令举起来的时候，一个飞身闪进，剑在移形之时就拔出来了，直指何月恒的手肘，如果他想放下换粮令，瞬息之间便会被砍掉小臂。

    何月恒没想到夏待秋受伤了还会暴起伤人，一时无法躲避，就将换粮令往后一扔，想要让詹景君接住。

    可惜夏待秋更快，脚下步子一换，脚下浮土都被扬起来了，剑身在半空之中截住了换粮令，换粮令立时在空中变了方向，虞梦客上前一步伸手便接住了换粮令。

    这一下兔起鹘落，实在是干净利落之至，旁边围观的几人不禁大声叫好。

    何月恒脸上凶光陡现，大喝一声，闪身向夏待秋撞去，居然比夏待秋刚才还要快上三分。夏待秋本无意伤他，更何况虞梦客早就告诫他不要随意伤人，于是把剑一收，使个“千斤坠”的身法，想要硬顶住何月恒，何月恒早看着夏待秋左手有伤，此刻便狠狠向夏待秋左手撞去，只听得一声闷响，何月恒撞到夏待秋身上，夏待秋只是摇了一瞬，居然稳稳站住了。

    何月恒大惊，自己明明撞上了他的伤口，怎么他一点反应也没有？随即他明白过来，这小子一定是装作受伤，故意卖的破绽。

    虞梦客眉头一皱，他却是知道夏待秋这左手可是实打实的被谢老大踢断了，此刻他不言不语，完全是因为夏待秋本身定力惊人。

    虞梦客抽剑前指，停在何月恒鼻尖，道：“你若再要乱来，我就不客气了。”

    “扈陈将军！您回来了！快请！旁边的！让个道！”

    执事本来正瞧得热闹，忽然看见扈陈也站在人群中，立刻吆喝起来。

    虞梦客在朝中自然也听过扈陈的名字，他本想转头去看，但一下子忍住了，要是被认出来麻烦就大了，于是收剑回鞘，扶住夏待秋，往边上让去。

    “这里是何事啊？”扈陈走过来问道。

    “大人！他抢了我旗胜饭馆的换粮令！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何月恒脑子很快，立即向扈陈说道。

    “大人明鉴，此人偷了旗胜饭馆的换粮令，我是来抓他的。”虞梦客低着头说。

    “大人，她是旗胜饭馆周老爷的小妾，是周老也派来和我一起取粮的！她叫詹景君，大人不信可以找人作证！而这个老头和这个断手无凭无据，才甚是可疑呢！”何月恒大声说道，振振有词，他从小在下流之地长大，这些嘴上功夫自然是炉火纯青。

    “是真的吗？”扈陈问虞梦客，他见虞梦客一直把头低着，确实是可疑。

    “大人……”虞梦客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证据，反而自己行为更为有异，于是准备先让一步，随时准备开溜。

    “给他吧。”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虞梦客猛然回头，乾少且正微笑着看他。

    “好久不见了，公子。”

    虞梦客只觉得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心中酸楚，开口道：“乾尊！”

    “您们认识？”扈陈大惊，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认识乾尊。

    乾少且抓住虞梦客的手，把换粮令取过，走到何月恒面前，递给了他：“既然确实是你的，你拿去便是了。”

    何月恒又惊喜又疑惑，但一时之间也顾不了那许多了，道了声谢，拉着詹景君就去取粮了。

    “张爷，要走吗？”夏待秋盯着乾少且低声说。

    “张爷？哈哈，你张爷要和我叙叙旧，你也跟着来吧。”乾少且笑了一声，牵着虞梦客，招呼着扈陈进了饭馆。

    绕过来往的人群，扈陈领着他们上楼，穿过几个侧门，来到一个雅致的小间，饭菜早已备好，分别是糖醋鲤鱼，油爆鸡胗，水煮牛肉，清汤柳叶燕菜等一系常菜。

    “乾尊，现在你该跟我介绍介绍，这位爷是谁了吧？”扈陈将下人都驱走，自己亲自给众人斟酒。

    “不该我来介绍，该他自己说说。”乾少且抚着胡须，洪儿坐在他旁边，乌黑的眼珠转个不停。

    虞梦客见乾少且这样说，也便没有顾虑了，伸手将嘴上的胡子抹了下来，将茶汤淋在自己的袖子上，往自己脸上狠狠擦了一把，顿时污垢粉团簌簌而下，转眼间一张消瘦但依旧俊朗的面孔展现在众人面前，扈陈大惊，失声道：“虞大…虞梦客？”

    夏待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虞梦客又将一直披着的大皮毡脱下，脊背重新挺直。夏待秋脸色平常，并没有一丝惊讶。乾少且看着夏待秋的反应，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虞梦客，你怎么还敢到这儿来啊。”扈陈摇头，要是乾少且不在这里，他肯定要将虞梦客绳之以法，就像他千方百计地想要暗中抓住韩星野一样。

    “我此行是为了还剑。扈陈将军。”虞梦客拧干了自己的袖子。

    “还剑？”扈陈瞧着虞梦客腰间的剑，心里一下子意识到他腰间那把剑就是传说中卫新的平天剑。

    “我能看看平天剑吗？”扈陈问道。

    虞梦客见乾少且并无示意，便取下平天剑，递给了扈陈，扈陈如获至宝般地双手接过。这是多么好的一把剑啊，外形古朴，剑意内蕴，不愧是平天剑！扈陈抚摸过剑身，感受着上面的每一个痕迹。

    末了，扈陈长舒一口气，沉声问道：“你去还剑，不怕这剑把你杀了吗？你们虞家现在支离破碎，虞写风早就逃了。卫新将军一定会把你杀了的。”

    “我是去还剑，不是去求情。”虞梦客眸子冷淡。